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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一路来到南疆,不仅被送他来的人冷待嘲讽,落进下石,还被人暗杀,想要留下他的命在半路。
师兄运气好,才跑到她和父亲隐居的山村里,被他们所救。
等师兄身体好了,他也并为怨天尤人,好像已然忘记了自己此前的身份。他很是平静的拜了父亲为师,留在南疆。
那些太子胞弟的身份、先皇称作“吾家麒麟儿”的荣耀、以及养尊处优的尊贵,都通通被他抛得一干二净,他就像寻常隐居山林的隐逸之士一样,读书习武,做饭养花。
莫玉笙甚至想起来,父亲吵着要行稼穑之道,要感受田园生活,他自己却种什么死什么,只能天天唉声叹气。
她被逼无奈的去为庄稼施肥时,师兄却臭着脸,拿过她手里的扁担与恭桶,亲自去挑那些肥料,亲自去给作物施肥。
他素来爱洁成癖,那日施完肥后,他已然面色清白,在林间就吐得昏天黑地。他脸色苍白的回去将衣裳鞋袜烧了,又沐浴好多遍。
之后连续三日,师兄都只吃得下白粥,清水,其余一概不想吃。
经此一遭,父亲才再不提什么田园生活,他安心替村民看病,安心日日教她和师兄功课,靠着他早年带去南疆的钱财过活。
莫玉笙只觉得从师兄性子确实极冷,那种冷不是他骨子里对旁人的漠视不屑,而是他对事情都看得太透,对事情的利弊也权衡得太过清楚。
所以他万事都习惯在自己的心里过一遍,然后按着利益得失与情分程度偿还人情,这恰恰是一种过于理智的疏离冷情,因为他习惯性控制得失,也习惯性控制情感。
莫玉笙却心疼这样的师兄。
她想,或许因为他的这种心理,他有时才会做出损己而偿情的事情,像是主动顶罪一般,他自己默默就做了,事后也不见他有半分犹豫与不甘。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并不是算计得一清二楚才好,而是要相互帮扶,要互相理解,有时也需要相互欠着一些情分。
所以上一世师兄那样对她,是否是别有隐情。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莫玉笙在崔思道怀里蹭了蹭,同样紧紧的抱着他,柔声道:“自父亲没了,师兄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战场凶险,听闻北漠人十分凶蛮嗜血,他们那儿的孩子才有车轮高就能骑马杀人了,所以师兄千万要小心些。”
“笙笙放心,我会小心的。”崔思道嗅着莫玉笙如云乌发上的淡香,浅笑道,“说起来,我一直不知怕是什么滋味。当年我带兵回京平叛,又外出扫平乱党匪贼。我被人刺杀受伤流血,还在朝中沉浮被人攻讦,局势越是惊险,我越是心里无波。”
他顿了顿:“可如今,我却知道怕了。”
莫玉笙抬眼看向崔思道,有些不解的问:“师兄怕什么?”
她眼神清澈灵动,神色间却有对他的担忧。
崔思道心里柔软甜蜜,连冷淡的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他笑着亲了亲莫玉笙的眼角:“现在我是惜命,所以才会怕,怕上战场打仗。”
佛家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为心有所爱,才会害怕失去。
他最害怕的,不过是无法同师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罢了。
莫玉笙没经历过厮杀的战场,没亲眼见过万人坟场,她却知道师兄仅仅三月就打了胜仗回京。可这并不意味着战事不残酷不危险了,师兄经历的情形,她想象不到。
于是她笑了笑,仰头亲了下崔思道的脸,笑这宽慰她:“师兄别怕,我在家里等你,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崔思道也亲了亲她甜甜的梨涡,语带期盼微笑:“是,你还在家里等我成婚呢,我当然要早些回来了。”
莫玉笙埋进崔思道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脸上却有些心虚:“是啊,等到明岁秋日,师兄便改娶我了。”
分明要对他忘情的,心里却又翻涌起苦涩来,像是她此前喝的避子汤,十难喝得令人作呕。
直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她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莫玉笙心绪缓和,这才想起后日师兄就要带兵出征了,可他身上的合欢蛊却还有一次未解,若是这个隐患带到战场上去,没有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只怕会影响局势。
思及崔思道方才神色里少有的忧虑情绪,莫玉笙咬了咬牙,自己回了寝室翻腾。
她从檀木箱子里抱出来了一包衣裳,又嘱咐了红药几句,便去了王府里修的汤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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