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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不到下值去茶摊那里同张二嫂等三人履约，时苒先迎来了营造所的大日子。

由时苒督造，杭州城和织造府百余名木工参与制作的第一批织绸机终于组装完毕，要交付使用了！

依着往常时苒不喜张扬的性子，供应所和营造所同在织造府，活干完了，收拾收拾干净，放上牛车一拉，直接在供应所外头装配，装完一台新的换一台旧的多省事，多利索。

可前两日才吃过鼎泰丰的暗亏，她要是再这么想就是个傻子。什么贤者不炫己所长，那是贤者没吃过亏。贤者之风，得是生活无忧，远离小人的大德才讲究得起的。

是以昨日高四德遣人告诉她，说先期的这一百台机器已经装好，问她要不要立刻运进来。她让来人先回去帮她准备些东西，自己趴在案台边，由荷穗伺候着磨墨，不带歇气儿地写了一上午帖子，对着织造府下发的通联册子，将杭州城但凡与丝绸业沾点边的官员富绅名字都填上去，唤跑腿的派发。跟高所官商量好，又叫李二牛带着颜大哥去市场上买些鲜花彩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东朝房和织造局值房，将帖子递到了罗织务和程局官等人手上。

时苒仿着商铺开业的流程，邀请两位上司参加供应所运营日庆典并发表训话，罗织务接了帖子没表态。此举意外地对了程局官的胃口，他表示到时候他一定前去捧场，还和颜悦色地问了她几句诸如有没有难处，需不需要帮忙的官样话。

时苒婉言相拒后，程局官心情更好，还起身将她送出了自己的值房。自打时苒为了堵程局官的嘴，豁出去时不时寻他哭穷，问他要这要那后，这可是头一回程局官对她态度变好。时苒略有好笑：想不到程局官喜欢的，是这一手……

转眼便是第二天，时苒天不亮起床，顶着启明星大清早赶到织造府的时候，所有人，包括颜大哥都已经到了，每个人都穿着织造府统一发的青布短衫皂色吊脚裤做着开工前的准备。

时苒来回看了一圈，这么些人中，只没看到周管工。

她不动声色，看见高四德也领着人来了，正领着人发红色的喜带要他们缠在腰上。

槐花想想好笑得很：“这阵势怎么像是去迎亲去的？”

时苒嘴巴不动，小声啐她：“这么多人，你嘴巴注意着些。”

看着辰时将到，时苒招呼一声，这些精精神神的小伙子昂首挺胸排成两列，齐刷刷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这会儿正是织造府上工的时辰，虽说春秋两套衣裳，只要在织造府干活的人都有，但不强迫每个人都穿。突然见着有人穿得一个样色儿，走路整齐划一，顿时就愣住了。

有那好事的闲人追过去跟着，见这两列齐整人穿过织造府的花树馆阁，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出了大门，再穿过停在门前那几辆稀稀落落的马车于离门前百米处的码头前站定，齐齐转身，朝东边望去。

围观的人也莫名地跟着转了向，却见碧青的河道边，远远先听见一声锣响，一条漆着红漆，船头攒着大红花的木船如红云般自天边荡来，艄公立在船头，声音苍寥：“开~丝~来！”

开丝来？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更加好奇，那船驶得近了，只见艄公后头，一样物事隆起，同样被块红布盖着。而后是第二艘，第三艘船……

数不尽的红木船红线一般汇在这窄窄的河道中，快到织造府时，艄公换了号子：“开桨！”

“唰啦”，所有的木桨同时入水，红船旁破开两条白浪。船夫们亮起结实的臂膀齐齐应声：“开桨啰！”

就是往前数几十年，织造府门前几时有过这样的排场？

不止是时苒带来的那些木工学徒，就连围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看住了，府门前的人越围越多，只见当头的红船终于驶到码头前，艄公跳下船，对时苒行了个揖礼：“杨营造，一百台织绸机已运到，请点验！”

原来红布下盖的，是府城织纺界早就轰传许久，却始终未见其踪的织绸机啊！怎么还用块布盖着呢？怎么这些织机不是在织造府里头制作吗？

众人的好奇心简直被撩拨到了极点，但那名在众人眼中同样神秘的女营造挥了挥手，她身后那些衣饰统一的小伙子们两两一组鱼贯跳下红船，抓住机器底部两端，双臂同时使力，“嘿哟”大叫一声，扛在肩上向大门走去。

时苒让开路，让这些壮小伙们将机器抬进门，听高四德在她耳边吹嘘：“怎么样？我这手活计做得还漂亮吧？”

时苒伸了伸大拇指，高四德仰起脑袋，得意地摸了摸唇边的短髭。

槐花好奇地问他：“高四爷，这才一天时间，你是打哪找来这么些红船？”昨天时苒临时决定把排场弄大些，她怕传话的人说不明白，还叫槐花跟她一起去，当时只说找五十艘船，每艘船上扎红花，每台机器上蒙红布，可没说要一定要红船呢。

高四德笑道：“这就是四爷我的能耐了。前些时日我们少帮主成婚，你还记得他家的排场？”

槐花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当日拉新娘子家嫁妆的红船？”

“然也，怎么样？”

槐花正要说话，看见时苒逆人群而上，竟是走向了东朝房，连忙跟了过去。

时苒熟门熟路走到罗织务值房前，见几位书吏都站在门口，笑着对他们一礼，问道：“几位大人怎么没去供应所赏光？”

书吏们牵着嘴角笑了笑，眼神朝门里一骨碌，时苒似有所悟，收了笑，让荷穗槐花几人等候在外，自己正正衣冠，走进了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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