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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五年前的时光沧流中被冲了回来,脆生生落了地。
谁知,更大的一瓢冷水还在后面。
“那时却想,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不知能在这长安紫陌中坚守多久。多少初入宦海的人,一腔赤血,经过磨砺终将化为腐朽之气。状元郎从七品小吏做到正三品,在这紫陌中驾轻就熟,与世同流合污,染尽一切恶习。”
我道:“在下还有些要事,告辞了。”
梅念远步伐跟上我,继续沉湎往事,“所以,这么个昆仑弟子,正是我所需之人。知道你府上开销庞大,无人管理得来,我便让自己名声在西市日益扩大,让你来寻我。”
“于是,就有了三年前的西市偶遇?”我接口。
梅念远含笑看我。
我扭转头,“那时府上聘的五个管家都管得一塌糊涂,很是让我焦头烂额。后来听说西市有个账房先生很是抢手,可同时给十六家做账,从未出纰缪。那时我便打算三顾茅庐,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将那账房先生给抢来。”
梅念远欣然而笑。
我又补上一句,“原来名气都是炒出来的。”
梅念远辩白道:“我替你管账三年可出过错?你原先那五个管家也都是京城抢手的人物,还是管不来你府上乱糟糟的事情。我接手三个月,把一团乱麻都解了开来,你当时可是恭恭敬敬待我的。”
我冷言冷语道:“是啊,那时庆幸自己只一顾就请来了孔明,奉你为上宾,好吃好喝待着,就差没给你娶一房妻室了。”
梅念远叹道:“后来就每况愈下了。”
我疑道:“有那么明显么?”
梅念远长叹:“每天四顿饭降为三顿,宵夜被抹去了。一顿饭的五道菜降到三道,再降到两道,汤里的油水日益减少。吃不饱饭的时候,我都去外面街上买些烧饼对付着的。”
我摸了摸鼻子,咳一声,“这不都跟我府上的开销挂钩的么,男宠日益增多,自然就要日益克扣些你的油水了。那时没见你抱怨,便当是适应了我府上清苦的日子。”
“清苦?”梅念远颇委屈道,“那些男宠公子们过得倒是很逍遥啊,你哪一顿饿着了他们?”
我反驳道:“反正你当时没埋怨过,我就当你习惯了。”
梅念远颇感伤,又叹一气,“原本是想着,你这昏官处世不必太在意,我不与你计较。但日子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在一个屋檐下,一日不见又挺是想念。”
我眼前一亮,好奇地问,“这便断上了?”
“兴许是吧。”梅念远目光从我面上拂过,“日日送你上朝,迎你下朝,看你练字,陪你对账,有时的确无它求。”
侍郎府三年的岁月,说起来弹指间,细数起来,一件件,一桩桩,都有梅念远的身影,都是点点滴滴的事情,涓涓细流一丝丝汇入,没有沧海之势,也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恬。
我会放任自己一点一滴沦陷在这岁月静好中么?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前方一个扫街的身影乍看很是眼熟。
扫帚停了,眼睛定住了,“小墨?”
梅念远与我并肩而行,打招呼道:“谢大人,这么早就扫街,着实辛苦。”
谢沉砚提着扫帚过来,落地,一扫帚扫向梅念远,后者急急避开,前者并到我肩头,清澈的眼眸对我上看下看,眉头染上浓浓的愁绪,“这么早,你从哪里来?这身衣衫不是昨晚的,也不是你的。”
“看不出来是在下的么?”被扫到一丈外的梅念远淡淡道。
谢沉砚眉头更紧了几分,低头不语。我看着委实心疼,解释道:“昨晚有些事情同他商量,商量完后给我扔了老狐狸的衣裳,塞给我他这身破衣裳。”
“明明除了商量,还发生了些其它的事情。”梅念远言辞闪烁,一道颇深的目光蕴含无限意义朝我看来。
谢沉砚眉头皱成了丘壑,一手紧抓扫帚,往地上重重一扫,一股灰尘奔梅念远滚滚而去。
后者扇着衣袖被呛得咳嗽,择栖身之所,“谢大人,为人心胸不可这般狭窄,咳……”
我举袖子抹了抹额头,“就没见着比你梅念远心胸更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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