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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暗涌（第1页）

“许芝，字庭佑，生于元章四十年谷雨亥时，父京西莲花村铁匠许稼，平德侯许和叔父长子，母许王氏，屠夫女，淳德五年入京随子居……”

看到许芝的卷宗薛问荆才明白，先前她以为已经详细得可怕的本册上所誊写的不过是摘要而已，详细完整的信息根本无法用这样几本书卷囊括。许芝在薛问荆眼中算是履历接近空白的朝廷新秀，可他在且歌楼的卷宗用清秀方正的字迹写了满满四张纸，字里行间夹杂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哪些已经证实，哪些仅有人证，哪些纯是留言未曾查到实证。

光这字数已足矣让薛问荆惊讶，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免得白鹤太过得意。可看到后来，她已无法控制住脸上的惊讶之色，忍不住问：“这些未经核实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也曾是与许家合作过的，许家有些什么人，经历过些什么事，我们即使不便证实也至少有所耳闻。”白鹤温和有礼地解释，“掌镜御史大人幼时在许家算是一门穷亲戚，故而关于他的事楼中当时未曾件件着力查证。如今时过境迁，往事不好细查，故而有许多未证之事。”

薛问荆眉间微蹙，眼神冷冽，“是么？恐怕并非未曾证实，而是故意拿了仿卷给我吧。”

白鹤平静地问：“娘子何出此言？”

“你们和许家的关系我不便作评，但以唐楼主的谋算，当初为许家做事时，应该不会想不到在自己手中留点把柄。”薛问荆纤白的指尖从几行字迹上抚过，“这卷宗内所书可有好几件绝佳的筹码，唐楼主就这样放过了？”

白鹤垂眸浅笑，“这世间或许真有其人能每时每刻都将事情谋划到极致，但大多数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否则唐楼主也不必与娘子携手。”

“疏忽？这可不是小事。”薛问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强逼幼童行乱伦之事，若能查实，涉事者可通通无法在朝中立足了。这样大的事，你们唐楼主就这么放过了？”

白鹤淡淡道：“娘子已非初涉世事，应当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掌镜御史大人幼时不过是个家境贫寒的村童，因亲人照拂才得以读书识字。莫说奸淫，便是杀了他对这些人来说也不过是件小事。何况此事始于他生父。”

薛问荆不由得啧了一声，白鹤继续道：“当时楼主刚与许氏联手，对许家的事若查得太多必会惹其生疑，故而有些事只好放过。娘子大可放心，单就此事而言，我们没必要假造仿卷。”

薛问荆合上双目，一手轻揉额角。她是真没想到许芝作为许家人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难怪他性格如此古怪狠戾。但许和又为何会突然提拔这个从小在族内被当做**对待的人，薛问荆仔细翻完了卷宗都没有找到答案，这才是她怀疑卷宗有假的关键。

可白鹤字字笃定，显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无论她怎样怀疑都有一套对应的说辞。

“但愿如此。”她冷冷地说，“最近京城可有何新鲜事？”

白鹤唇角的笑容维持在恰到好处的弧度，双眼微眯遮掩了眸光微凉，“南方战事起，诸位大人的目光多集中在与南卫的战事上，京城内反倒格外风平浪静。只是有一件奇闻轶事，娘子若感兴趣，我便说给娘子一听。”

薛问荆微微偏头，一手支起侧颌，“讲。”

“城外乱葬山近来闹鬼。”白鹤道，“说来已有好几个月了。有人在其中见到无头女鬼抱着鬼婴，还有人见到脚不沾地的孤魂游荡，甚至有人说午夜时分有阴兵借道。乱葬山本就人烟稀少，如今更是无人敢去。”

乱葬山最开始只是大理寺掩埋死去的囚犯的地方，那时乱葬山还不叫乱葬山，具体名称已不可考。富丽繁华的京城每年都有一些无人安葬的孤魂野鬼，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拉上乱葬山随便一埋，久而久之便成俗约。

这样一个地方诞生灵异怪谈本不稀奇。可薛问荆转念一想，乱葬山被作为孤魂埋骨地已不是一年两年，从前也都有些恐怖传说，但白鹤为何要刻意提及？

念及次，她试探道：“且歌楼如今不仅管人间事，阴间之事也要插一脚？”

“孤魂楼嘛，自然也管些孤魂事。”白鹤的语气颇耐人寻味，“真相不是就喜欢隐藏在传闻中吗？”

薛问荆轻笑一声。抱着鬼婴的无头女鬼，游荡的孤魂，阴兵借道……她是不信这些的。且歌楼自比孤魂，对于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显然无敬畏之心。正如白鹤所说，能吸引他们兴趣的不是诡怪的表象，而是其中隐藏的秘密。

鬼神之说是最好的掩饰，在让人们自觉远离一个地方上有奇效。薛问荆沉黑的眼中眸光流转，“查过了？”

“我就知道女郎会感兴趣。”白鹤道，“有人以那里作为通道的入口行兵。”

“行兵？”薛问荆双眼微眯，“可京城近来并没有增加兵马的痕迹。”

白鹤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用了一个暧昧的说法：“所以称作阴兵。”

有人往京城里运送军马，这可不是件小事，足以按谋逆罪论处。可是谁这么胆大包天，那些兵马又隐藏于何处？

“此时还有何人知晓？”

“目前仅且歌楼与娘子。”

“这件事暂且不要让别人知道。”薛问荆脑中浮现出许多张面孔，被她一一注上嫌疑，“你们能查到什么地步？”

“楼主也是如此吩咐。”白鹤慢条斯理地说，“对方行事谨慎，若是在从前，查清底细不成问题。但现如今楼里在京城活动受限，只能追寻军马来处。”

这就很好，知道了来处便可猜测背后号令者的身份。可京城就那么大地方，若真是大规模行军，照理来说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军马藏身于何处？

薛问荆想到了地下暗道通向的那个巨大而空阔的地方。那里足以作为一个练兵场，兵士通过地下暗道往来京城内外，分散潜藏于各处，就像孑影阁在锦障城所为一样。这是现今最为合理的解释。地下暗道网现由明镜台所掌控，难道这是许家的安排？

那事情就大为不妙。这个时候大周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与南卫的战争上，此时若发兵谋反皇帝将无任何抵抗之力。但同样的，边境战事也会受到影响。

薛问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兹事体大，在没有得到更多信息之前还是不要妄断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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