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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暗门（第1页）

世子放下茶盏，问道：“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劳殿下关心，已好了八九分。”薛问荆道，“多亏殿下出手相助，我才能保住一条性命。我一介草民，虽没什么贵重东西，力气总有些，殿下若有何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世子嗯了一声。

薛问荆在马车上打好了腹稿，顺溜地说道：“本不敢再叨扰殿下，只是京城地下暗道来得蹊跷，我虽愚钝，但与图纸的来处有些相关，若能在解明暗道来处上出得几分力，死也值得。”

她顿了顿，见世子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此次前来实是起于妄自猜想，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看在我也是为殿下解忧心切，莫要降罪。”

她这话说完世子没有立刻接口，只是稳稳坐在原位，过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纸上画的那座是玄机楼吧？”

薛问荆心中一惊，她知道世子在说什么。她本来还暗自庆幸玄机楼建得隐秘不易被人发觉，没想到人家已经找到了，硬着头皮道：“民女愚钝，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世子唇角有了一丝轻浅的弧度，薛问荆也不知是哪里让他觉得好笑，只听世子道：“姑娘是用在太后面前的招数应付我呢？”

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当年她在慈寿宫里那一番胡言乱语竟还有印象。不过她脸皮的厚度还是足以让她承下这种程度的尴尬，在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镇定下来从容地瞎说：“民女无论是在娘娘还是殿下面前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不敢有半分欺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世子听了她的回答好像不大高兴，语气也冷了几分，“走吧。”

言罢他起身走出房舍，薛问荆立刻跟上他的脚步。苏月候在小院门外，阿陆和小秋抱着手站在一边和他对峙，陆敏月站在苏月与他们之间，笑容中有些无奈。

见到薛问荆平安无事地出来，两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薛问荆有些好笑，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宣阳王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能有什么事？

世子让苏月去备车，薛问荆先去她来时乘的马车上等候。小秋见左右无人，轻声道：“这宣阳王府这么大，怎么没见几个人？”

“你都说了这宅子大，见不着人不挺正常吗。”薛问荆循着针线的方向用手指描着衣袍上的绣纹，“丞相府你不是和我一起去的吗？一会儿不知从哪个角落又冒出个人，全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呢。”

她这个说法有些渗人，成功把小秋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她莫名地有些紧张，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阴森的地牢、悬挂的尸体、奄奄一息的朝颜，那些侵占她许多个夜晚的噩梦，闭上眼时猝不及防地浮现让她心惊的幻影。之前她只想着能不能再进入暗道，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但她应对恐惧的方式一向是视之不见，害怕归害怕，该做什么照样做。

走到国师府门前时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憷，手指揉着袖口那一点布料搓过来又捻过去，脸上却没什么表现，还颇为知礼地微笑着向世子道了谢。

事情已过了这么久，国师府里还是有许多明镜台的人，可见皇帝对这密道网颇为重视。也正因如此，阿陆和小秋不得进去，只能在暗道外等着。

方亭中的棺材已经被拆除了，暗道入口敞露在空气中，少了许多阴冷森然。薛问荆的恐惧与不适稍稍减弱了些，跟在世子身后顺着阶梯走下去，一个明镜台的护镜卫手持烛台在前面带路。

快要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时，薛问荆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已经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地牢内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胃里一阵翻滚，不动声色地扶上墙壁稳住身形。

明镜台拆除了书房与地牢之间的机关，墙上空落落一个洞，露出后面阴冷的石道。石壁上被装上了简易的烛台，照亮石缝间暗绿的青苔。地牢里的尸体已经被送出安葬，只留下一截截染血的绳子悬在顶部。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地牢的每一个角落，薛问荆才发现这地牢其实并不大，从书房这边的入口到连接暗道的那面墙跑起来其实只有十多步，可她却记得这段距离很长很长，她跑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跑出去。

这次后面没有追兵，恐惧与愧疚放肆地侵占着她的理智。她头脑一阵眩晕，胃中直冲而上的恶心感愈发强烈，耳旁嗡嗡作响，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小人在她耳边尖叫。薛问荆紧扣墙壁的手指不由得缩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神，心中暗骂自己没用。上次的状况那么可怖她都没事，怎么这回反倒不行了？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她睁开眼，正对上世子的目光。想必她此时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世子眉头紧皱，“若姑娘觉得不适，我们这就出去。”

“不必。”薛问荆唇角费力地向上牵了牵，编了句谎话，“昨晚没睡好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笑容太过难看，世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扶着薛问荆对护镜卫吩咐道：“今日不看了，我们上去。”

薛问荆连忙阻拦，“我不碍事的！不过就是方才忽然有些头晕而已，现在已经好了。”说着证明似的将手从墙壁上放下来，强撑着站直身子，“谁没个小伤小病的？一小会儿就好了，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世子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怕姑娘晕在这里头我还得叫人来抬姑娘出去。”

薛问荆笑道：“那殿下可以放心了，我这身子骨放迷药都得加量，哪是这么容易晕的。”

“哦是吗？”世子一点都不相信，“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一会儿要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虽然这样说了，但继续前进时世子十分自然地走在薛问荆身侧与她并肩。

护镜卫并没有如薛问荆预想的那样让她在暗道内自行查看，而是直接带着她往一个方向去。离开地牢后薛问荆心神平复了些，总算不扶墙壁也可以站稳。她在脑中回想着玄机楼内的暗道图，他们所走的路线应该是在暗道建设初期就有的，如果一直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会通向一个已经不再使用的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