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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字号木箱的失踪,本该是个隐秘。
可消息却不胫而走。
等代表团抵达巴黎,关于文件的丢失,已经有了数个版本的传言。有说是总长途经日本时,被日本间谍买通了身边随从,盗走文件;有说是在游轮行驶到半途中,遭遇了偷窃;也有说总长在横滨时,曾有御医前来诊病,是总长意志薄弱,把文件送给了日本人……报纸谣言漫天,日本人也在逼着总长辟谣,说是有人要蓄意影响中日关系。
流言滋生,无法遏制。
一场舆论战,在和平会议开始前就拉开了大幕。
而对于这个文件箱,傅侗文在游轮上,甚至到了纽约也没对她提到过。沈奚是在巴黎租住的公寓里看到报纸,才获知了这件事。
……
而现在,沈奚发现,这份去年十二月中旬的报纸竟又出现在傅侗文的书桌上。
窗外,已是初夏六月。
沈奚握着那份报纸,心像浮沉在水里。
自从租住了这间公寓,书房里到处可见报纸,英文、法文,还有日文和中文的报刊。傅侗文和谭庆项曾给她讲过,报刊是一个战场,能够引导舆论,博取民心。
所以一到巴黎,代表团电报回国,要的第一笔钱就是舆论资金,用来打点巴黎大小报社,为中国争取更多的舆论支持。傅侗文也投了不少钱,打点日本和国内大小报纸,所以他收到最多的包裹,都是报纸。
沈奚挪开十二月的,下边一份就是五月的,在讲国内的学生运动。
傅侗文走进书房,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肩上却披了件中式的长褂,灰白色的。
他一直不穿旧时的衣裳,这件还是沈奚私下里问驻法公使要了一位华人裁缝的地址,特意让人缝制的。西装过于拘束,也重,还是长褂轻便。
傅侗文初见长褂,很是意外,虽不习惯,但也照沈奚的建议,披着御寒。
久了,反而觉出沈奚说的好处来。
“报纸上说的话看看就好,都是旧新闻,”他走近,把一顶巴黎正流行的帽檐翻转的钟形女帽递到她眼下,“你要迟到了。”
“我很快回来。”
“不用急,”他说,“难得你在巴黎见个朋友。只是不要到天黑。”
“嗯。”
沈奚接了女帽,在手中握着,若非要紧事,她是一秒也不想离开他。
沈奚并没和他说见谁,只说是大学同学,傅侗文也没追问过。
她临走前和谭庆项交代了两句,把自己要去的餐厅地址和电话号码都留给谭庆项,这才放心出了门。
到了圣米歇尔大道,她找到那间咖啡馆。门外坐满了人。
全是一个个的小圆桌,桌子直径不过二十厘米,摆上几个杯碟就占满了。反而是圆桌周围的藤编座椅,每一把都比圆桌要大。十几个桌子放置很随意,绅士小姐们也坐的随意,享受午后咖啡。椅子抵着椅子,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拥挤的午后聚会。
绅士们只能把握着报纸的手尽量放低,避免边角蹭到身旁的陌生人。
阅报者十有七八,沈奚不懂法语,但也猜得到,其中半数会在关注和平会议。
她又想到家里堆积成山的报纸。
……
在角落里,难得有个圆桌,只放了两杯咖啡,坐着一位先生。
沈奚看着窗边圆桌旁坐着的男人,脚步停驻,对方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了她的影子,偏头回视。两位好朋友,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竟然还是老样子。”陈蔺观亲自起身,想为她拉开对面的座椅。
“这里人多,你不要假绅士了。”沈奚拦他。
她把帽子搁到腿上,喝了口咖啡。
陈蔺观以手肘撑在桌边,笑意满满,等她喝。
沈奚去年12月离开纽约前往巴黎,在游轮上就给他发了电报,但不巧,陈蔺观刚启程前往纽约,进行学术交流活动。两人在海上,彼此错过。
直到前几日,陈蔺观返回巴黎,才算促成了这次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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