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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又雨水,人间一霎是又到了春暖花开的过年时节。除夕夜这一天宋以乐起得格外早,天光甚至还未破晓,带着雾蒙蒙的朝露,外头灰暗一片。今年的倒春寒姗姗来迟,昨晚后半夜又下了场雪这会儿才算停了,阁楼里没法装地暖,沈云淮就给搞了个暖气,置在窗边,把外头的雪暖化成水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珠。
睁着眼睛躺得手臂有些僵了,才翻过身,面朝沈云淮着。
平日里沈云淮浅眠,总是比爱在冬天暖和被窝里赖床的自己醒得早,以至于宋以乐鲜少有机会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从眉骨看到微启的唇,胡茬在下巴和唇峰处冒了些绿,但到底还是好看的,令人无数次愿坠爱河潦倒倾心的好看。
沈云淮一只手搭在宋以乐的后背脊椎处,那是他最喜欢抚摸的地方。第一次**的时候沈云淮就感叹过,宋以乐实在是太瘦了,瘦得低头弯腰时脊椎线条特别明显。可这么说着,后入的时候他却喜欢用双唇在后颈那两块脊骨上磨,那用力一点便有可能扭曲断裂,金贵无比的骨头。
可宋以乐不在乎,也乐意把软肋露出,给予全意的信任。
然后闹钟和远方水上年市的开市鞭炮声震耳欲聋的响起,宋以乐才惊觉自己就这么地盯着沈云淮的睡容看了快半小时,刚准备把‘睡美人’叫醒,沈云淮先皱了皱眉毛,不满地收紧怀抱,把宋以乐又往自己怀里带来些。
“该起啦。”宋以乐抬头,在沈云淮嘴角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笑道。
“早。”沈云淮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宋以乐,“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不是说好今天去逛年市吗?忘啦?”
沈云淮“唔“了一声,给宋以乐拢起开了口的衣领,笑了笑:”没忘。”
h市的水上年市就开在景区内,穿过宽宽窄窄的弄堂,踏上悬于水面的栈桥,河面平静倒映着春花杨柳,十余艘满载蔬果年货的小船并排停泊,油纸伞印花布、花灯盆栽,具有春节气息的芝麻糖、麻花、葱管糖、红枣零零总总的小点摆放在摊上冒着刚出锅的热气,沈云淮牵着宋以乐穿梭过人群的时候,有位带着吴侬软语腔调的本地大叔还搭起了话。
宋以乐可听不懂h市本地话,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沈云淮,问:“他说什么啊?“
“问你买不买糖呢?小朋友?“沈云淮凑到他耳边问。
“沈哥我二十六岁了,不是小朋友了。”温热的吐息扑簌在耳边惹得宋以乐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不满地努嘴睨了眼沈云淮,“不过糖还是想吃。”
沈云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头和摊贩大叔比了个一,说:“来一个吧。”
摊位上有现成做好的糖人糖画,也可以指定造型让摊主表演制作,排在沈云淮和宋以乐前面那扎着马尾辫儿的小姑娘买了糖画,他们便好整以暇地看着摊主利落地用小汤勺舀起溶化后呈焦糖色的糖汁,在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画出了一个形神兼备的小兔子。
再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递给了小姑娘又送了她句“新年快乐”。糖人和糖画不同,是立体的,做起来考验手工和熟练度,当摊主问起想做什么造型的时候宋以乐愣是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让他捏只猫。
等糖人遇冷凝固,再把沾了糖稀的竹签贴在糖人上递到宋以乐手上后,摊主收了钱,说的却不是新年祝福,而是朝气十足,自来熟且熟稔地拍了拍沈云淮的肩膀笑道:“吃了我的糖,新一年也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啊!”
沈云淮和宋以乐相顾一愣,倒是沈云淮先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本来是和李谬他们约好一块儿在午间吃个朋友之间的团圆饭应应景,可当他们提着满手一袋袋焦香诱人的海棠糕烧饼和些许年货准备回去,从没逛过如此热闹,充满人间烟火年味儿的年市的宋以乐被“拉洋片”耽住了步伐,逮着沈云淮一起,津津有味地看完一整个故事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最后一群人的团圆饭,吃的是麦当劳,新春炸鸡桶买了整整两大桶,其中一桶被期待着沈云淮手艺最后却落空的小陈愤愤然地扫荡精光。酒足饭饱该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也只能自个儿找地方待着凉快去——酒吧过年期间闭店三天,甩手掌柜沈老板是这么说的。
把该安顿的安顿好,两个人度过了个悠闲冗长的下午。
宋以乐坚持着两人一起过的第一个重大节日必须由他下厨露两手,沈云淮拗不过他,只得乖乖让出围裙套在宋以乐身上,报复性地在他纤细的腰后系上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沈云淮从库房找出前些日子整理陈年旧物时用剩的红纸和毛笔砚台,摊在院子里的青石板桌上,刚试探着写了几笔,生疏的运笔使得墨汁糊了一滩在红纸上,便不满地眯起眼睛把纸揉成团。等宋以乐备好菜准备问问沈云淮松鼠鳜鱼是做甜口还是酸口的时候,刚推门,便看见天边漏光处,沈云淮伏案而坐,举着毛笔隔空描摹着振翅而过的雀鸟。
“沈哥。”宋以乐轻唤了声,沈云淮就回头了,哪怕逆着光的面容模糊不清,宋以乐却觉得他是笑着的。
沈云淮“哎”地应了声:“来得正好,刚想去问你,春联写什么好?”
“都行?”宋以乐摇头晃脑地边凑到沈云淮跟前,边拾起地上散落皱巴巴的好几球纸团,展开,是已经写好的新春贺词,墨水已经干透了,铿锵有力笔锋婉转地字迹如人,宋以乐看了眼,好奇地问:“这不写得好好看啊,怎么丢了?”
“哪好看了?”沈云淮不置可否,“都十几年没写了,手生,一动笔抖得跟筛子似的。”
“以前每逢春节我妈都会逮着我教我写春联,从小豆丁时候开始写到十七八岁,丑的好看的她也不在意,总会往大门边上那么一贴,左邻右舍就都看见我写的那破玩意儿了。”沈云淮低头笑了声,在手边的废纸上写了个潦草张狂的福字,捏着边角折成了小小一个折纸爱心。
“啊,之前门上的倒福也是你写的?”宋以乐想了会儿,问。
沈云淮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伸出手去碰了碰宋以乐微凉的指节,又转而扣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人拉到怀里后取下宋以乐攥在掌心的纸团,取而代之把那颗纸折爱心放了上去。
“干嘛?”宋以乐眯着眼,凑近去看沈云淮的眼睛,“小朋友才送折纸爱心折纸星星啦,我二十六岁了。”
沈云淮漏了声笑,抬头去吻他的鼻尖:“打开。”
闻言,宋以乐小心翼翼地把红心展开,指尖沾染上了陈旧红纸褪下色,纸张很小一张,约莫比宋以乐的掌心再小上一些,他两手捏着,阳光正好穿云照堂,那个“福”字便沐浴在了光明暖阳下。
宋以乐顿了两秒钟,品味了沈云淮字里行间未尽的话语,才把目光从红纸上移到沈云淮的脸上。
“沈哥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宋以乐凑前,主动地落了个吻在沈云淮的眉间,“我妈妈之所以让我们一起过除夕,代表她认可我不只是你的爱人情人,更是你的家人。”
“还有,我爱你哦。”
这个吻落在了唇上。
你给我,盛满青山云雾落日翻涌的爱与祝福;
我给你,潦倒万象人间无问理想的漫长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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