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嫧善(叁十五)
嫧善醒时日头才出,待她用过些糕点,又与无尘一番痴缠之后,已是日上叁竿。
最终还是无尘顾及她身上不好,在两人不能自已之前停了手。
但观此时的嫧善,眼眸双颊皆是情动,全身上下无不可怜。
她被无尘搂在怀里,双颊绯红,脸色如浸春光,就连那颤颤的指尖都如秋日红叶,泛着可爱的红润。
无尘喘息着,克制着,却忍不住去吻她、贴着她,又怕她生病发热,于是去蹭了几次她的颊与额,所幸只是微微发烫而已。
又顺着她脸侧、耳际,留恋至那一段薄而润泽的后背,每一处肌肤都摩挲过、细细感受过,二人面面相贴,便连呼出的鼻息都缠着比往日更浓的温情。
从后背再往下,却摸到了滞涩的尾毛与厚厚的纱布,无尘立时从旖旎之中惊醒——
手停在尾巴骨处揉了揉不动了。
嫧善不解,一双眼睛迷蒙着,倚在无尘肩头呼气如兰,语气靡靡地问:“怎么,怎么不动了?”
无尘亲亲她额头,只将她轻轻搂着,顺着她那一头乌发,“怕你身子不爽利,待你好一些了再这样。”
嫧善除却情热,身上其实早已乏得不行,见他有意停下来,自己便也懒懒地,任由那股冲动蹿遍全身,然后一丝一丝退却,她自汲着那一股兰香,如食瘾药.
无尘未免自己抵不住她的温软,便将心思转开些,思量着怎么与她说自己要离开她八十年之久的事。将前尘往事、因果缘由之间的种种全盘托出倒也无不可,只是她近来敏锐多思,一个留青已叫她挂心不已了,若再添一个自己,只怕她会更难受。另说,自己离去八十年,人间的好儿郎不胜枚数,她虽然此时与自己情深意笃,难保不会在遇到更好的人之后移情别恋,到那时,即使八十年后自己完好归来,见她与旁人莺燕成双,又该如何自处?再一桩,人间之事,杂乱时多,而平和时少,纵然是太平年间,也少不得在位者苦心经营才能寥寥好保全民居乐业,嫧善不是安分的性子,一个翠微山留不住她,今次之事不会是唯一一件,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如何安顿她还属一件难事。
他这才想起师兄昨日走前说的天帝欲以这八十年来惩罚自己,原来如此。
便是再情比金坚,也难敌岁月匆匆,更遑论八十年不见。
山下的凡人,一生也难活八十年。
无尘兀自沉溺于识海之中,然嫧善已经在这渐渐冷却的旖旎气氛中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熟,也极长。
梦里依旧是如前那般的广阔殿宇,殿内空空,一张小几,桌案边几个锦缎蒲团,案后一架多宝阁,多是摆着些酒器与书简。
她应当是本体,所见视野极低,最常见的便是那青衣男子的粉底皂靴,或是绫罗白袜,或是一双宽大的白脚。
偶然间这殿宇内来人,他便将自己藏进殿后,自己惯常懒散,也不屑在人前出声——那些在人前惺惺作态出声者者除非是性命垂危或是境遇使然,否则便都有讨好之嫌,她才不屑做那等寄人篱下、装乖讨巧、出卖色相之事。
她不乱跑、不出声,除却眼前这一位“大脚”神仙与殿内的几位仙使之外,宫中竟无人知晓她的存在,便是从前带她来天宫的那只白鹤,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在梦里,如今的嫧善似乎是一位看客,站在高处看一只无名之狐与无尘讲叙前缘。
若说是看客,可那狐狸的一举一动,嫧善却莫不知晓她的意图。
比如,无尘在几案边支肘打盹,原本抱着尾巴卧在蒲团上沉沉睡觉的狐狸突然摇摇身子站起来,四顾之下,踮脚走去桌边,踩着无尘衣角跳进他怀里,转一圈,踩几脚,舒舒服服又卧下,粉红舌尖露出来舔一舔嘴角,抱着尾巴继续睡。
无尘眯眼瞧着她一连串动作之后又睡着,听她打出些轻而憨的呼噜后,嘴角噙着一点愉悦也接着打盹儿。
嫧善知道,那狐狸其实早已艳羡无尘怀中许久,只抹不开面儿去求欢求抱,这一次算是终于被她逮着了机会,于是一狐一仙,在几案边皆睡得香甜。
又如,就在无尘捡这狐狸回来的两月之后,无尘那段时日忙的很,老君看得紧,离恨天事情又多,半月内,他甚至腾挪不开时间回予垣宫去一趟。
某日,无尘从老君的丹房出来,一身的疲劳,在望见天边云霞时,却忽然想起家中的那只小狐狸。
念上心头之后,便是怎么也赶不走了。
他竟想她想得厉害。
这样的念头一出,无尘便低头笑了笑,那小狐狸是养不熟的,在自己身边两月有余,竟也不与自己十分亲近,这半月多不见,恐怕她自己在予垣宫还住的更自在些。
但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念想,他寻了个由头与老君告假回了予垣宫。
放进门,便看到小狐狸在宫门口的一株合欢树下趴着,合欢花开了密密的一树,也掉了些在小狐狸身上,橘色的皮毛与粉嫩的花朵相衬,倒是相得益彰。
他进来,那小狐狸也只是草草睁了睁眼,连尾巴都未曾动一下,似乎只是风吹过搅扰了她的好梦一般,之后便又垂眸,懒懒地盯着眼前的一朵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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