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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城,位于临川和渭城之间,渭城再往前,便是晋安,晋安再往前则是晋阳。
虽比不上天子脚下的上京城繁华热闹,但小城亦有小城的特色,流走的小商贩们吆喝着嗓子,街道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茶楼酒肆虽不像上京一般高端大气,却也是人来人往,间或还有那说书人及卖唱女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滴香酒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季望舒临窗而坐,看着窗外楼下络绎不绝的人流,手中把玩着一个青瓷杯,她身后,白芍看了看天色,有些沉不住气的问,“姑娘,都这么久了,夜大人他真的会来吗?”
看时辰姑娘等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了,那劳什子夜大人还不见踪影,指不定早就离开了淮安前往临川了,为了能在半路堵上夜郡影,她家姑娘可是赶了两夜一天的路,都没好好休息过,她和白薇都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姑娘了。
季望舒毫不迟疑的点头,“他会来的。”
见自家姑娘这么有信心,白芍便也掩了心中的疑虑,只在心中暗暗发誓,那什么锦衣卫夜指挥使,胆敢不来让姑娘白等这么久的话,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位极人臣的大官,非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他一刀才利索。
淮安城驿站,夜郡影揣摩着手中精致玲珑的玉制令牌,回想起在洛河时海爷的话不由苦笑。
当日受了这玉制令牌主人之恩,如今这主人就点明要他单身赴宴,所为何来他不用猜也能知道。
淮安城已脱离出靖州管辖,却又离上京城相隔两城的距离,没有什么地方比淮安更适合阻截他了,而阻截他的目的,无非是他要押解进京听侯天子审判的靖州布政使叶朝峰。
将令牌放于桌面,他起身脱下飞鱼服解下腰中系着的绣春刀,换上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粗麻棉袄,再拿起玉制令牌收进胸襟,随便手拿出一张面具戴上后,他淡声吩咐,“我去会一会这幕后之人,你们二人千万小心,给我盯紧了,万不能让叶朝峰出什么事。”
“大人,对方是谁都不清楚,您怎能一人前去,让属下陪您一同前往吧?”见他起身就要走,孙千户忙紧紧跟上劝阻。
吴百户也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大人,谁知道那小子怀着什么心思,您这一去,万一中了埋伏可怎么办?让孙大人陪您一起去吧?”
夜郡影却是摇了摇头,边行边道,“他若真要对我下手,当日在洛河便不会让海爷救我等性命,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我既然要离开,这里你二人就绝不能离开,这一路之上,有多少人想要斩草除根你们难道还不清楚?”
孙千户和吴百户互望一眼,心知夜大人说的很是中肯,想要叶朝峰死的人太多,夜大人离开,他二人肯定要留下来保护叶朝峰,否则一旦叶朝峰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这些人都不好回京交差。
目送着夜郡影往大门行去,孙千户闷闷地道,“那大人您可千万要小心。”
出了驿站,果不其实看见驿站四周有几个行迹可疑的人,正探头探脑的盯着驿站的方向,许是因为他穿着百姓穿的粗布棉袄,又戴了面具,那几人只略微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佝偻着身子,不急不徐的离开驿站,在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后,他这才大步流星的往城西而去。
到了一滴香酒楼之后他直奔二楼天字号包厢,行至包厢前,门前守着四个护卫装扮的男子伸手拦住他,他朗声道,“夜某已来赴约,阁下可肯相见?”
“让他进来。”清脆的声音自包厢传出,护卫们放下了手。
夜郡郡却是微微一怔,那声音分明是女子的声音,旋即他便摇头,应该是那令牌主人的贴身丫鬟,这般想着他推门而入,进去之后他抬目一扫,却见一个气质不凡容颜娇俏的小姑娘坐在窗边,小姑娘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娇俏的丫鬟。
房中除了三个姑娘再无旁人,夜郡影扯下脸上的面具略带探询的看向季望舒,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她和那令牌的主子又是什么关系?
他掌管锦衣卫,见过太多奇异怪事,是以在看到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姑娘时,他也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只探究的打量着季望舒主仆三人。
季望舒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将手一伸道,“夜大人,请坐。”
夜郡影将衣摆一撩,坐下之后拿出玉制令牌往桌面一放,朗声道,“当日洛河蒙贵主人之恩,今日特来相见偿还,不知贵主人有何要求?”
季望舒拿起血梅令抛给白薇,浅笑道,“很简单,还请夜大人让小女单独面见叶大人一次,夜大人请放心,小女不会对叶大人有任何不利。”
听得她的要求竟是这么简单,夜郡影双眼一眯,“敢问姑娘,为何要见叶大人?”
季望舒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凤眸里波光潋滟,流露出一种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老练,让夜郡影心中微微一动,某个疯狂的念头瞬息占据头脑,然旋即他便暗自摇头,这不可能!
就在他暗自否定自己脑中疯狂的念头时,却听得季望舒淡淡然道,“叶大人所犯之罪牵连甚广,小女面见叶大人,自是想要和叶大人做一笔他不会拒绝的交易。”
和叶朝峰做一笔叶朝峰无法不会拒绝的交易?
夜郡影不由挑眉,潜意识里,他并没将季望舒和那些想要谋夺叶朝峰性命之人扯在一起,在他看来,令牌的主子若是不想他查叶朝峰,当日在洛水就不必救他等一命。
只是,叶朝峰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一个连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这小姑娘,凭什么这么自信的认为这笔交易能做成?
压下心中疑惑,他同样淡然地道,“姑娘,叶大人的嘴,可没姑娘想的那么好撬。”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手下的人自是精通各种残酷的刑罚,通常这些刑罚只要用个三到五种,那些人便会招供,可是叶朝峰则不然,所有的刑罚他都在叶朝峰身上试了一遍,叶朝峰依然不肯交待。
虽是贪官一个,倒也不失为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他的话外之意,季望舒自是听了出来,却是含笑摇头,“叶大人误会了,小女说的是叶大人不会拒绝的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是会让双方都满意的筹码,小女素来认为,严刑只会折磨一个人的肌肤,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是要先摧毁其心志。”
她说的有理,夜郡影倒也没反驳,只静静道,“叶朝峰一家满门上至叶朝峰六十多岁的老娘,下至叶朝峰才刚三岁的小儿俱已入牢,可叶朝峰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一个不在乎自己年岁已高的母亲的人,他尚能理解,可是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在乎了的人,据他所知,叶朝峰膝下女儿众多,可儿子,就这么一个,连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在乎了,这样的人,还能拿什么来摧毁他的心志?
季望舒凤眸一闪,含笑道,“夜大人似乎并不相信小女能和叶大人做成这笔交易?不如,小女和夜大人打个赌如何?若是小女做成了这笔交易,请夜大人告知小女当年陆太傅府三族被夷的真相,若小女没能让叶大人同意达成交易,小女亦愿为夜大人解开二十八前新科武状元千帆千状元一夜之间满门皆死的真相如何?”
她提到陆太傅府时夜郡影的眉角稍稍一动,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可当她提到二十六年前千帆千状元后,夜郡影陡然变了面色,他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季望舒,星目之中皆是一片阴鸷,而他整个人,也似乎被一团阴鸷包围着,那种长年不见天日的肤色愈发惨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二十多年了,他改名换姓含屈忍辱做建文帝一条人人喊打的狗,为的就是查明当年阖府被灭的真相,可是这么多年,他从一个小的侍卫一步步爬到位极人臣极得建文帝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当年之事,却是半点头绪也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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