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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县城狼烟示警 平川铁 （第1页）

光凭两架投石机当然打不下灵寿县城，“谢映登”手下那数百骑兵也不可能飞上城墙，他们无非是在泄愤，是在骚扰县城。这一点县城里的文官武将都很清楚。

那么，索性不理他，紧闭城门任由这些反贼在城下耀武扬威为所欲为？显然也是不行的。城里的那些大户要做生意，要走亲访友，年轻人要游学，要做文会，女眷们要去寺庙烧香许愿……你把城门关了，这些大户肯依？

说起来也不好听啊——数百乌合之众就把一整个县城的人给堵在家里出不去，岂有此理？

可是事情还真就是这么个事情：城里没有骑兵，府兵虽有数百，守城尚可，若出了城却绝不是反贼精骑的对手。灵寿县不大，反贼在四门都派了游骑，故而若不经人家同意，无论哪个门，一只兔子也跑不出去，你说憋屈不？

“求援吧！”县令可不管校尉想什么，你既然不能驱逐反贼，本县自然要吹哨子叫人了。他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又是射箭又是丢石头，为的就是要他求援，将井陉附近官兵引过来。

“将军，灵寿县城升起狼烟！”老宋当然也看到了城楼上直直冲天而起的那股乌黑烟柱，“九郎，我听说烧狼烟，要用到狼粪？真的假的？”裴九一脸好笑的表情：“大兄从哪儿听说的？不说狼粪好不好用，只说这万里江山，烽火台何止千百。一遇战事，每日烽烟不绝。哪里有那么多狼撒这许多好粪？”

“嗯，我想也是。想来之前是被人骗了。”老宋想着千千万万的灰太狼排着队上厕所的情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噗嗤”笑了出来，然后又严肃起来：“传令，全军向东南真定县攻击前进，斥候前出十里。”

斥候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正所谓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上鬼，真定县的府兵不知发了什么疯，他们在得到灵寿县受袭的报告后居然派出了一支八百人的队伍，心急火燎地沿着大路而来。老宋及时得知了这一消息，这时候官军距离自己还有大约七八里路。

冲阵？别逗了！吴山军的战士才刚刚学会骑马好么？虽然凭着战马的冲力，破开敌阵应该没问题，但是缺乏马战经验的吴山军伤亡也绝不会小。咱是出来遛遛官兵顺便练兵的，有什么必要打这种仗？

“前面有没有宽敞一点的地方？”

“有！前面二里就是高平，地势平坦，正适合马战。”

“好！咱们加速赶到高平列阵！”

“驾~”

高平，平是够平了，高则未必。这里最多也就比数里外的滹沱河水面高些，山包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的，大路两侧也没有多少树木，平坦的样子让你不由觉得：不在这儿打一仗你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场地！

“大兄，怎么打？”

“以我看，官军既然都是步兵，他们总不会乌泱泱地上来冲咱们的骑阵吧？定是要列阵！咱们不妨就把官军战阵当做是灵寿的城楼，咱们在灵寿怎么射城楼的，在这儿也怎么射。这回啊，全军都上去练练手，标枪攻敌左翼，弓箭攻右翼，注意保持与敌军的距离，官军可是也有弓箭，所以不要冲得太近，尤其要注意——绝对不许冲上去近战！只管往人堆里射，干掉多少算多少！”

“那么大兄与牛四郎率领弓箭手，小弟便与周顺他们一道吧。”

“你箭术比我好，自然是你与牛四郎一起去。何况，呵呵，别装着一脸大公无私的，我那大侄女背着弓箭来的，我又不是没看到！你俩郎情妾意去吧，注意安全，我投标枪去。”

尉迟恭从军两年了，他现在是个校尉。

在高阳折冲府，没有人不知道尉迟恭的名号。提起尉迟恭，人们多半会说：嘿，你说尉迟恭啊？那你可问对人了，我告诉你，这黑尉迟可是我高阳折冲府里首屈一指的好汉！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眼如铜铃，声若炸雷，黑面虬髯那是虎背熊腰，手使一条混铁钢鞭……

听这些高阳府兵的介绍，你就知道他们其实压根不认识尉迟恭，但是他从军两年就从小卒做到了校尉，勇猛善战的名声绝不是假的。

尉迟恭没那么黑，眼睛没那么吓人，没有虬髯，腰围也绝没有八尺那么非人。他使过刀，使过矛，使过棍棒，自从做了校尉，他将以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都拿出来，又借了些，给自己买了一条马槊。钢鞭是什么玩意？还混铁的？到底是铁啊还是钢？

马槊是好马槊，精铁锻造的槊锋长一尺八寸，寒光流动杀气凛然；槊杆乃是取山中老藤，剥成细蔑，桐油中浸泡年许，又风干数月后以上等胶漆胶合，麻绳缠绕，涂以生漆，裹以葛布。丈六槊杆既硬且韧，以刀击之，声如金铁相交。

这么好的马槊，不是你凑了几十吊钱就能买到的。这里面还有好大的人情——若不是皇帝陛下爱女南阳公主来了真定礼佛，若不是河北一带反贼闹得凶，若不是本府都尉大力推荐，说尉迟恭是员虎将，可以护卫公主，人家赵县李家世代将门，难道自己不用马槊，凭什么要卖给一个高阳的校尉？

所以为了这杆称手兵器，尉迟恭成了南阳公主护卫中的一员。这个身份，短期内大概是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了，因为八月里陛下要北巡，公主定然要去随驾的。到时候公主总不能只带着那些侍女和五十个侍卫去吧？路上出了事算谁的？就算把公主送到御营即刻返回，想必回来时也是九月的事了，而现在还不到七月……这无聊的护卫还要做这么久，郁闷啊。

幸好公主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好像是叫宇文禅师的，真是个怪名字。这个小子的性子，一点也不似他那公主娘亲般恬淡，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今年方十岁，专爱四处逗鸡撵狗惹是生非。这等好运气的小子，生来贵重，若仅是街市纵马，或是吃个霸王餐，公主也尽护得住他。然而这一次，这小子胆大包天，竟将随行的家将甩掉，只带着个小厮出了真定北门，至今未归。公主派了几起人手寻找，一日夜了还无下落，正在着急，却听人说北面灵寿县有反贼袭城，这还了得？

公主非常担心自家儿子撞到反贼手里，所以尉迟恭这样的善战之将自然就与其他的府兵一起被急火火地派了出来，一则要确定宇文禅师不曾落入贼手，二则顺便救援一下灵寿县。毕竟陛下就要北巡了，总是狼烟四起的，河北官场上这些人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

尉迟恭却很开心，总算不用像个二傻子似得站在公主行辕外面无所事事了，能出来遛一遛马，蛮好！要是能遇到个把像样的反贼，打上一架，那就更好了！

反贼的马队出现在尉迟恭视野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冲上去大喝一声“谁敢与我一战”。我们知道尉迟恭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将领，就是说，他粗犷的身体里装着的并不光是肌肉，就算不是智谋型的将领，他至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

比如现在，他就大喝一声：“止步！列阵！”

但是这个反应其实也是不对的。因为尉迟恭只是一个校尉，他手下只有二百人，而现在这里却有八百人。

统领这八百人的是个都尉，他也看见了对面的烟尘和马队，但是距离还远，那旗帜上的字看不清楚，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对面来的是什么人，只能说，是反贼的可能性相当大。刚抬起手来准备下令，到了嘴边的“止步”被尉迟恭那一声吼给吓回去了。

“哼！”重重地哼了一声，都尉很不高兴地重新下令：“全军止步，列阵迎敌！”

当双方距离只有五百步左右的时候，反贼马队开始跑起来了。没有什么双方将领答话，来将何人之类的环节，马队左右一分，如雷的蹄声卷着尘土轰隆隆地逼近官军那不甚整齐的队列。

虽然两支骑队都只有一百骑，但那一排高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官军阵中的步兵们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天地万物也似乎停止了运转，只有视野中那些马蹄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战马背上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但是他们的面孔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手中的长矛好像突然变短了，变细了，怎么看也不觉得这单薄的玩意能够抵挡对面狂奔而来的战马。

啊！那些战马并没有冲着自己冲过来，它们斜着往两翼去了。最前排的长矛兵长长吁出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背上全是汗，已经湿透了。

下一刹那，羽箭和标枪突兀地从马背上飞起，争先恐后地落入官军阵中，宛如黄昏时归鸟投林。平地上结成战阵的官军不像城墙上的站得那般分散，他们很密集，而且没有城垛的保护，所以他们在第一轮打击中，就遭受了惨重的伤亡。

二百多件飞射武器带走了数十条性命——主要是标枪的战果——还有差不多数量的官军挂了彩。着甲的战士对箭矢还是具有相当的防御，所以那些羽箭大多数只是射穿了目标身上的皮甲，入肉不深，虽然很痛，但是中箭的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只有少数运气特别差的家伙被射中了头颅等要害。但是那些标枪就不同了，它们比羽箭重几十倍，现在这些标枪还借助了马速，所以尽管没有铁质枪头，这些简陋的武器也不是区区皮甲能够抵挡的。

如果官军不赶紧想办法的话，还将承受巨大的伤亡——要知道那些骑马的矛兵手上还有三百支标枪和二三千支箭！况且即使投完了这些飞射武器，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威胁，他们还有长矛和横刀，而且最危险的是——他们是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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