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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念断念生（第1页）

屋子里显得有些杂乱，炉灶前一边堆放了不少干柴，另一边是用几块稍平整些石头搭起的小灶，是小黑用来熬药的。

小黑看着药罐里已经洗好的药草，又往里加了些水，摆放在小灶上生起了火。他看着红红的小火苗又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中，心想：“父亲的病吃了这一剂药就该好了吧，最不济也该会有所好转吧，或许明日父亲便可下床了呢。”

小黑第一次采齐了药草时心中无比激动，以至于他在整个煎药的过程手都有些颤抖。他给纪青喂完药后一直坐在床沿前观察他的反应，一双眼睛显得比原来亮了许多。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小黑一直等到第二天温暖的晨曦从窗户的破洞中照射进来，纪青还是如往常一样躺着，还不时的咳几声。小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转身去伙房熬了些粥喂了纪青便上山打柴去了。

记不得多少次燃起希望又多少破灭了希望，小黑早已不知希望为何物。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复着那一次又一次的喂药，但也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而已，他必须做自己想做又该做的事。或许是他心底深处还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吧，又或许他只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小黑很孤独，他没有朋友，没有父亲以外的亲人。小黑很迷茫，他的世界里没有乐趣，没有目标。小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难道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劳作和吃饭睡觉吗？孤独的小黑想了很多很多，比平常人家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了太多太多。

药罐的喷气声把小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取了个干净的碗把药倒出来晾在桌上，先前用野菜熬的粥也好了，他胡乱的扒拉了一碗便端着药来到了纪青的床前。

“爹，您该吃药了。”

纪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喝下药后又如往常一样缓缓地闭了起来。小黑静静的看着纪青枯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纪青的眼皮跳了几跳后睁开了双眼，眼神比起以往明显精神了很多。小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双目也跟着亮了起来，他紧紧握着纪青的手关切的问道：“爹，您可是感觉好了些？”

“嗯，爹……咳……好多了。孩子，你坐下，咳……爹有话要和你说。”纪青似乎并未见好，仍然咳得厉害。

小黑依言坐了下来，他的双手仍紧紧握着纪青的手，还微微的有些颤抖。

纪青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凝聚体力也像是在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缓缓说道：“……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走出石头村，我只希望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父亲叫纪青，咳……千万…咳…记住。”

“爹，你说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纪青张着嘴只说了因为二字就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屋顶，复杂的眼神慢慢变得越来越空洞，喉咙也呼呼的往外呼着气，却再也没有吸气，随着最后一口气呼出，瞳孔极速收缩，就再也没了声息，他刚才变得精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爹，您怎么了？爹！”

“爹！爹！您醒醒！”

小黑用力的摇着纪青的身体急促的问道，最担心害怕的这一天始终还是来了，最不愿面对的的事还是发生了，上天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留拿走了。其实小黑心里也十分清楚最终的结局必是如今日这般，只是以前每每心底出现这场景时都被他驱散了，他不允许这种场景出现。

太阳升起，暖暖的晨曦照旧从破窗照射了进来，小黑也依旧以昨夜的姿势坐在床沿前。

又过了一会，房门打开，小黑有些僵硬的走了出来，他手脚有些麻木了，依旧轻轻的带上了房门，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背起背篓沿着村前的小路上山去了。

“爹，我回来了。”小黑边说边放下了背篓。

伙房中，小黑依旧熬着药，心里依旧想着：“父亲吃了这剂药就该好了吧，也许晚些便能下床了。”

两日后，清晨，小黑依旧坐在床沿前，只是这一次并没有阳光从窗户钻进来，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整个村落一片迷蒙，狂风把小树和野草压得抬不起头来。

大雨中一个撑着伞的人影匆匆的向小黑家走来，衣服被淋湿湿了一大片，来的是村里最常接济小黑的张大妈，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小黑了，今日下雨无法外出劳作，所以过来看看，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包。

“小黑，你在屋里吧？”

张大妈进了院子边问边推开了房门往里走，顿时一股腐臭味钻进了张大妈的鼻间。她皱着眉问道：“小黑，大妈看你来了。屋里这味道哪来的呀？”没有任何反应，换作平时，不善言辞的小黑这会也应该走过来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张大妈了。张大妈见小黑没动，走近一看，“啊”的一声被吓得一脸惊恐之色的退后了好几步，手中的油纸伞和包着吃食的小布包“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此时躺在床上的纪青已经开始浮肿了，脸上鼓鼓的，身体也已经开始腐败，散发着阵阵的尸臭味。

这一天，小黑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纪青的后事已经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料理完了。他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双目空洞无神。小黑这些天还是如往常的生活一样，依旧上山打猎，依旧寻野果采野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做这些事。他像一个长着血肉却没有灵魂的木头人，没有了思想，身体所做的一切只是来自本能的驱使。

大阳也像小黑一样，每天都重复着它的运动轨迹，此时正要缓缓地落下。正瞪着双眼遥望远方的小黑只觉得一片火红袭来，这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红丝组成的光束，圆圆的，正如小黑左眼的黑瞳，正如挂在远处天空的那轮红日。黑瞳、光束、红日，三者在此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轨迹。

原本坐着纹丝不动的小黑突然身体抖了一下，紧接着他全身崩得紧紧的，身体上的血管也全部突起，像一条条小蛇一样不断的游走起伏。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巨痛突然袭遍了全身，小黑双目圆睁眼珠外凸，仿佛眼珠子下一刻便会飞射而出一般。虽然十分的痛，甚至下一刻可能就会痛得死去，但是小黑心里却十分的高兴。

小黑十分开心，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虽不太真切，却让小黑觉得很亲切，小黑有种不顾一切想要追随而去的冲动。这气息和小黑之间似乎有层无形的膜阻隔着，而现在这膜正在慢慢变薄，慢慢的消失。

而就在这膜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西下的红日移动了一些，连接着红日与黑瞳的光束突然消失无踪。在小黑身体上发生的异变亦随之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小黑喘着粗气望着红日落下的天边，眼神亮了一些。

虚空中，云雾缭绕处，天空之城，圣山山顶，亭榭下。一个身穿紫金龙纹袍头带紫金龙形冠的威严中年人望着天空，他刚刚感应到的莫名气息似乎不在规则之中，脸上隐隐有了一丝忧色。

“查，普天之下，今日所生异常之迹。”

“遵命！”四下无人却响起了回应声。

无归山脉，中心区域，一个盘坐深潭边垂钓的鹤发童颜老翁，收起了没有鱼钩和线的钓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留下了一句“乱世开启”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崖城中，有一间开在偏僻后巷的小酒馆。小二站正站在门内向外望去，似乎在等着招揽客人，掌柜坐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四个邋遢大汉敞开衣襟在拼着酒，四人正大呼小叫似乎乐趣无穷。酒馆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汗臭味，其中有一个国字脸的邋遢大汉，此人满脸虬髯身材高大，肌肉强健，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他看着房顶愣了几秒，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后便不再理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任它天塌地陷，有酒便成。喝！哈哈……。”

中域，断刃山血湖。九年前出现的噬天黑洞一直非常平静，除了进去的人和物再没有出来过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当初各势力也进行过一番探查，最后觉得此地虽然危险，但避开也就是了，对他们并无甚影响，如此各大势力也就不再关注此地了。而在小黑身上发生异变的那一刻，正在附近的修士感觉噬天黑洞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似乎正在缓缓地苏醒，而且有种马上就要旋转起来的迹象。只是这种感觉非常短暂，当时在附近的修士以为是自己感应错了，可随后在场的修士在闲聊中发现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慢慢的，关于噬天黑洞似乎有生命的说法也就流传了出来。当然，绝大部分人是嗤之以鼻的，也只是当作笑谈而已。

异变结束了，似乎什么也没留下，却又似乎留下了什么。这个问题只有小黑知道，在他心里留下的也许是希望，也许是追求，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且不管留下的是什么，小黑心里此时有了一个想法，有一个想法对常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稻草。

这次异变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了一枚小石子，波纹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其实不然，湖里多了一枚小石子。这枚小石子就是小黑的一个念头，去天的那边寻找那亲切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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