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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盛夏,皓月当空,婵鸣声声。
这晚,是她在医院的最后一晚。
为了庆祝自己重获自由与光明,趁着月色清朗,吃完饭,她邀南宫沐阳一起闲庭散步。
她看看头顶圆月,张开五指挡在眼前,从指缝里窥望月色赤练的银光,稍微眯起眼睛。
月光虽然灼眼,但她喜欢得紧,心里涌上一层欣喜难言之色,转头,瞧着南宫沐阳在月色下白皙明俊的侧颜,越发欣喜。
于是,她忽然止步,侧身过去抓住他的两只胳膊,贴在他胸前仰起头,笑道,“我现在看得这么清楚,这双眼睛,似乎比我之前那双要好得多呢,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因祸得福呢?”
南宫沐阳低头看着那张贴在自己身前的面孔,眼神明亮,笑颜天真澄澈,他也笑笑,“人生大多时候,祸福相依,波澜起伏。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远离无谓的起伏,一生平凡,喜乐无忧。”
林晓珊默了默,忽觉一阵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扫在她鼻尖,有些心痒,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在掌心间磨蹭,笑着转移开话题,“我能这么快复明,要感谢上天赐给我这样地好运气,还要感谢你,为了照顾我不辞辛劳的奔波这么久……”
顿了顿,想起过去他和她一起并肩走过的诸多心酸,她忍不住哽咽,道,“沐阳,真的,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感谢你,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南宫沐阳抬手握住她的肩膀,笑着责备,“你再这么说话,我都要被你矫情死了。”
放开了她,坐在路旁的木椅上,胳膊支在后脑勺处,闲适的半坐半靠,又说,“你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上天,不是我,而是那位捐给你眼角膜的人。”
林晓珊默默坐在他身边,诚恳道,“他,是谁啊?”
“这个人……”
话未说完,南宫沐阳就闭了闭眼睛,许多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来上海以来,他跟着顾晏,在他的引导下,接触过许多人许多事,去过许多地方,经历过不同场合,最终做了一个很可能会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关于这个决定,有无奈有妥协,却没有恐惧,将来,也不会有后悔……
如今,这些事情他已没法对林晓珊讲,也不能对她讲。
当他做了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法回头。
安静片刻,他想起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不觉火从心起,那个差点害死林晓珊的男人如今还在外逃。
顾家已派人全力追踪,从上海沿着那人的轨迹一路往西北而去,经安徽,湖北,重庆,四川,转而北上,经青海,甘肃,短短三月有余,那人已经隐匿在新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一抹厉色从眼底闪过,敢伤害他的珊珊,总有一天,他要掘地三尺把那人找出来,要让他加倍偿还!
缉拿真凶,还她光明。
这是他和顾晏唯一的交换条件。
抬眼,忽见一棵梨树立在身侧,树冠繁茂,枝叶参差。
医院里种植了好几棵梨树,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散乱在各个角落,似乎不经意就从哪个角落拔地而起。
他每次来医院的时候,偶尔转角遇见惊喜,会自然而然驻足一会儿。会心一笑,也是风景。
林晓珊一直在等着他开口。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有些怅然,道,“捐给你眼角膜的人,是顾子遇。”
林晓珊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你说什么?她好好的,怎么会……是死了,还是……”还是什么,出于好心,仁慈?可林晓珊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一面之交而已……
“她已经死了。”南宫沐阳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十几天前,她就割腕自杀身亡了。”
“割腕……自杀……”
怎么可能,上次见她,不像是会轻生的人啊……
忽然,如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一串泛着光的黑色菩提念珠从眼前一闪而过,她愕然的睁大眼睛,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关键时刻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低声低喃,“难道,她手腕上的念珠是用来遮挡伤疤……”
黑色的光泽与手腕白得惊心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印象太深刻了。
在念珠底下,她曾经不经意的一撇,撇到过一眼狰狞的伤痕,一眼就够了,足够触目惊心……
“你猜的没错,那串念珠,是顾子遇用来遮挡手腕上自残的伤疤,她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几乎每隔两个月就有自残的行为,自杀的念头已经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太久……这次,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你,深深地自责,自弃,自厌,在她的家人疏忽不备的时候,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南宫沐阳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已经说不下去,沉默的起身,站到梨树旁边,抬头仰望着梨树高大浓密的树冠。
月光落下,心事如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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