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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着日记,我在因为头痛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不得不请假;萌萌医生已经在两天前带我去医院检查过了,但都没有什么大碍,我只好将这些头痛和失忆的情形归于感冒,虽然萌萌曾开玩笑说:我的情形更像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当时他说完,我们都笑了;对于我这种爱情从未在心底发过芽甚至扎过根的人,又怎么会有什么创伤呢?所以我又笑了,只是边按摩着两边的太阳穴,还边望着日记里面一些我夹进去的画;第一张是太阳,有粉红色和紫色的光,但大部分是蓝色和灰色的阴影,尤其这两个色系的渐层做得比较多,反观于黄色的部分却有些少,我有些怀疑这是否是一颗太阳,还只是我的一种错觉和想像。
翻开了第二张画,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是从何时开始画画的?还记得刚接触咖啡店时,小杰他们甥舅俩就一直鼓励我画画;难道我常常去咖啡店画画吗?我是不是连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开始丧失记忆?
那是一张兰花,全都是萤光的顏色,接着是山茶花,还有牡丹花,在一张一张的图画中,花都绽放到最大,彷彿下一秒鐘,它们就要凋谢;我也画别的东西,例如木头鸭和窗户,从清晨到夜晚,每一段时间下不同的光影变化,由浅蓝灰色的天空到黄色和橘色的泼墨,然后是紫色和红色的晕染,最后是靛蓝色的寂静。不知不觉,我画了许多张画,大部分是在无意识之下;包括最近画的高跟鞋和洋装,不似服装设计的那种线条,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图画上涂抹着不同的顏料,但最后情况都有些偏灰色系,是所有色光都快被吸进去图案里,一切都快看不清原本的用意。
一层一层地覆盖,看起来像糖果的外衣,一层一层地包裹着,连自己都忘了为什么;不过萌萌告诉我:「你是我见过最会画画的人,这些都是你透过镜头下所看到的世界,只可惜镜头受伤了,被刮花了,就算有再好的感光元件,也发挥不了作用。」
然后我告诉萌萌:「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係。」但萌萌只是拍拍我,然后又仔细地端详起每一张画,他说:「为什么不走上美术那一途呢?」我则是觉得萌萌有些好笑,这不过是我的信手涂鸦,怎么可能有艺术价值存在,所以我还是只能傻笑,在那个正认真关心我的萌萌面前。
萌萌又说:「也许你曾经学过画画?」
我依旧傻笑。
「是在国外吧,要不然你在国外的时间究竟都在做些什么?」萌萌说。
「是去工作。」我直觉性回答。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这是别人帮我准备好的答案,就像是凡妮莎教我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呢?我竟荒唐到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我也许真的是去工作的,更何况,凡妮莎也曾告诉我说:「你在这里是始终都找不回像国外当时的感觉──我是说工作,我真的是在说你的工作……」
「没学过画画,我从来就不是以画画维生,我不知道……」我喃喃说着。
后来的结论是,萌萌说:「也许都是因为遇到不会欣赏,喜欢乱改人家画作的老师,埋没……」这一句话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我想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因为在我翻阅着这本断断续续的日记时,我没有一次想要拿笔帮日记主人补充些应该表达的话。
那是后面倒数几篇了,语意越来越含糊,也许日记的主人也失忆了,听凡妮莎说:「情伤总是很苦的……」我想因为如此,日记的主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莫名其妙地失忆起来。
dear沙特,现在还是没有下雪……
忘了时间是何时,我无法推测是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的时间便不再前进,彷彿静止,一切都只停留于不再撕日历的那一天。
于是我开始说:如果等手机没电时,那就代表我今天能见到你;然后我不再看着手机,只是一心期待着那最后会自动关机的嗶嗶声。
我还说过:如果等这一路回家的红绿灯,都一直是绿灯时,我一定能再和你相遇;接着我就一直努力地踩着自行车,绕过所有刚闪过黄灯的路口,直到我到家为止,一个红灯都没有出现,但你呢?你会再出现吗?
后来,我还说:一直盯着每个人的车牌瞧,是不是就会遇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所以我很认真地往四周围看,可总有熟悉的车型,却不是熟悉的号码经过。
我仍旧说:等我现在走出去见到了十个我们共同认识的人,是不是你就会出现?我开始依着直觉走,在城市里绕了大半圈,却连一个熟人也没碰到。
我还是不死心地说:如果再遇到那个我们以前常常偶遇的葱油饼老闆,是不是我就会和你走回同一条轨道上?但我都忘记了,葱油饼老闆早在一年前就因为外籍老婆回娘家就不回来的事情,而沮丧到把摊位都顶让给别人了……我又会在哪里才遇得到他呢?是这城市的某一个角落,还是他的老家,抑或是国外的某个街角?
之后,我很久都没有说了,我只是一心期盼……
我禁不住思念,仍是只想跟你说:如果下雪了,我们就会再见面……于是乎,真的下起了雪,是在梦里,起码待在梦里也可以谈谈心;就算那距离还是有些远,但我一定能再看得见你的容顏。
为什么日记的主人不去找沙特,却一直要跟他说话?是不是她也忘了很重要的环节,所以只能在每个孤单的日子里,用话语来想念?
头似乎越来越痛,我只好离开客厅去找些能止痛的药品,但就在我打开医院的药袋里,却赫然发现我的手机。像一颗胶囊般,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我不免为自己的糊涂感到可笑,但一看到手机萤幕里和爱丽丝她们的相片,我忽然有种寂寞的感觉发酵;于是我吞吞了吞口水,却仍无法将那发酵的味道稀释,所以我开始遍寻着餐桌上的杂物,在突然想吃起口香糖的时间。
没有口香糖,我的脑海里只有一首歌出现,那是我们高中时期选定的班歌,内容早已不復记忆,但旋律我还记得清;和发酵的速度一样,旋律的拍子正打起一颗颗叫做孤寂的泡泡,但我又有什么事情好幻灭的,因此心头一惊,我赶紧拨起手机,却不知道应该要拨给谁。
在需要上班的日子,我当然应该要拨给没在上班的人,脑海中忽然出现两个名字:凡妮莎和莎莉。当然是拨给凡妮莎囉,起码场面比较不会冷清,所以我二话不说,赶紧拨了通电话过去,出乎意料,竟然会是关机。
难道她还在睡觉?不大可能现在都快可以吃午餐了。
那是因为她在图书馆读书囉?但据我所知,她最近因为感冒,所以就减少了出入公共场所的机会。
那到底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我还在疼痛的脑袋,真是一点都不管用,一屁股坐在铺满报纸的沙发上,心中一阵不安闪过。
会不会是社会事件啊?我想不至于,凡妮莎向来就活泼有自信,就算遇到困难也会主动跟我提起。
心里七上八下的,连端杯水给自己都会翻倒;也许是因为心神不寧,这一个念头飘过,我立即就从沙发上跳起,简单地换件t恤,穿了件薄外套,就往凡妮莎家的方向走去。
绕过了三个街区,我有些开始觉得不对劲,我为什么不骑自行车去比较近,也可以走去搭捷运;但我却选择最费时的方式,这难道是中年痴呆的症状吗?
嘮嘮叨叨了自己一顿,却还是一直往前走去,停了好几个红绿灯,就花掉了我快十分鐘的时间,真希望凡妮莎不是真的有事,要不然我就太对不起她了。沿着公园的外围走着,我还是没想过要绕进去公园里,总是好像有什么直觉,提醒我必须要用这种笨方法前进,但愿我的决定是对的,千万不要让我的这种固执造成什么遗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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