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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稼禾说得合情合理,莫澜在一旁附和点头,咬唇看着程东笑。
他看一眼她面前已经见底的粥碗:“那现在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话是对莫澜说的,钟稼禾却站起来:“啊,好了好了,我是该走了,下午还陪你妈去逛超市呢!你们聊啊,程东,晚上回家记得把保温桶带回来,别忘了。”
他依旧是拍了拍程东的肩膀就走了,却问也没问他手术的情况,想来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会议室里只剩下莫澜和程东两个人,她拿另一个碗给他盛粥:“饿了吧,快吃一点垫一垫。”
程东脑海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在她对面坐下:“你跟钟老师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呀,就闲聊呗!钟老师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逗,所以显年轻。这一点上你怎么没跟他学学呀?别老那么严肃嘛,将来上了年纪要怎么永葆青春,老当益壮?”
她就没几句正经的,也从不像其他人那样拘谨地称呼“钟教授”“钟主任”,一直是跟着他叫老师,那么多年过去了,习惯已然改不了了。
程东默默舀着碗里的粥,莫澜凑过来道:“刚才上手术之前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程东瞥她一眼,冷嘲道:“你怎么不问问手术的情况?病人是你的客户,你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她巧笑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钟老师说虽然你还年轻,但也已经是这大外科的无冕之王了,有你出马我还担心什么呢?再说我还不知道么,要是手术有问题,你哪有心情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吃东西?”
其实手术刚结束,章守礼就给她打过电话了,难掩喜悦之情,并且正式请她代为撤销先前对医院的诉讼。
这样的好消息她还没来得及跟程东分享,她现在也开始学会沉住气,要听他把要说的话先说完。
程东却更在意她苍白的脸色和明明没有胃口却要装作津津有味的那个模样:“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去前面门诊挂个号,把病治好了我们再谈。”
莫澜嘿嘿一笑:“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既然知道我不舒服,那就快点说嘛,说完我就滚了。”
她确实觉得难受,胃里空空如也的时候翻江倒海,吃点东西又反酸,总觉得胃里不管装了什么都一阵阵上涌,非要攥紧了手才能忍回去。她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坐姿也有点僵硬,生怕一动就要吐。
程东敛眸不看她,尽可能简洁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抢救你这位委托人的时候我想起你上回接王老那案子的时候问过我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问我,假如那些不依不饶、非要闹事的家属有其中一个倒在我面前,我救还是不救。”
“噢,这个啊……”莫澜笑了笑,“那看样子你现在是有答案了?”
她隐约记得那是在两人都很生气的情况下问出口的。大约在要离婚那会儿,他们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质问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还是太年轻气盛,她甚至觉得她并不是真正想要他的答案,或者说他的答案是什么都无关紧要。
她只是气他的不理解、不体谅,他也一样。
他们都没想过假设会有成真的一天,她这乌鸦嘴,算是一语成谶了。
程东道:“我没法不救,因为已经是本能了,我没办法看着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死掉而无动于衷。”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有些问题她的确比他更早知道答案,不需要凭借自身临场的反应就能做出判断。
莫澜释然一笑,他问:“怎么,你觉得很滑稽?”
她摇摇头,身体又趋前一些,拖长了语调说:“我只是在想……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对不起呢,还是重修旧好呢,还是其他什么?其实我都ok的,只要你再多一点诚意,比如这个时候过来抱抱我,亲一下什么的。”
她虽然是半开玩笑的,却紧张得心脏都像真的要跳出来一样。她不知多少次幻想过他有一天能想明白,两人的立场不同只是因职业使命不同,跟人品秉性无关,跟爱不爱对方更加无关。他那么聪明,那么爱她,只要想通了,就一定会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回到两人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日子。
然而程东眼里却没有波澜:“你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和好,回到从前?”
她笑了一下:“不行吗?”
是的,不行。程东脸上的神情已经替他做了回答。她却还是固执,执拗地等着他把话说出来。
她知道两个人彼此爱着,要向前走总不会太难,然而要回到过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连张爱玲也说,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在一起的岁月多到两人都无力抗争,停下来固然不行,要往回走就更加艰难了。
“你以为我们分开只是因为这个吗?”他问她,“进过监狱的人,不管他有没有真的犯过罪,你以为他出来以后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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