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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功夫,段奚亦带了人手上来,原本漆黑无人的后山,瞬时灯火通明。洞口凿开,底下是条暗道,段奚潜身下去,地底下场景令他大为所惊。
喊叫声回荡在空荡的洞穴中,不绝于耳:“他娘的,崔默到底贪了多少银子啊!”
原本预计半个时辰的功夫,恐怕远远不够,卫驰看着一箱箱往外般的银子,扬了下眉,搬抬、清点、计数……这事恐怕要一直持续到天亮。
“去叫沈鸢过来。”卫驰侧头对站在身旁的江澄说道,既是擅计数,便该派上用场。
沈鸢在寺中的禅房静坐等候,听见后山找到官银的消息心中一阵喜悦,待江澄前来寻她,说是数目难计之时,沈鸢只莫名其妙地蹙了下眉,问道:“有多难计?”
江澄一时也难以解释,主要是穷了那么多年的镇北军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只回道:“我下山前,地洞已抬出五个大箱,洞内昏暗,内里还有不计其数地官银在内,四下散乱,根本统计不出数量。”
沈鸢似懂非懂地听着,一万两现银,何须如此大阵仗?但卫驰既叫人带她过去,不论官银数量多少,她自是会去的。
后山虽不算高,但没有开路,沈鸢走到灯火通明的地洞外时,身上已不觉得冷,额上甚至还覆了层薄汗。
一路上,江澄已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沈鸢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算听明白了一件事,崔默所贪的官银,远不止一万两那么少。
地洞内是个天然石壁,沈鸢到洞外时,卫驰已然入了其中。
“夫人,”段奚抱拳上前行礼,“地洞中发现的官银数量庞大,将军说你擅计数,我们都是粗人,不懂这些,此事还需劳烦夫人。”
沈鸢听着这称呼稍有些不自在,先前为遮掩身份,段奚唤卫驰郎君,唤她夫人,勉强还能适应。此时改了口,段奚唤卫驰将军,还唤她夫人,未免就不合时宜了。
沈鸢勉强笑了下:“段将军往后还是叫我沈姑娘吧。”
段奚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沈姑娘说得是。”
“现下已从地洞中抬出的银子有多少?”沈鸢问。
“整整六个箱子,数目尚未清点,放在那头的枫树底下。”段奚边说,边伸手指了一下。
“带我过去看看。”
装银子的朱色木箱,户部抬出去时一模一样的样子,若是分文未动的话,一箱当是三千两银子的数目。沈鸢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黑衣人口中说出的话是何意思,当时他说是“若非贪得无厌,主子岂会赶尽杀绝。”看着眼前结结实实的朱色木箱,沈鸢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崔默把二皇子那部分的官银全都私吞了?
账簿数目她早烂熟于心,十五万两,沈鸢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若是如此,卫驰一直发愁的军饷,便再无需忧虑了。
方才听说是要计数,沈鸢特找寺中僧人要了纸笔,山林简陋,便随意将纸铺在了木箱上,执笔开始计数。
卫驰从地洞内出来时,一眼看到的便是沈鸢站立在叠起的木箱旁,秀脊挺直,低头执笔专注记账的样子。
几个时辰前,她尚还在为崔默的死而心如死灰,现下却能很快调整好状态,专注手中之事。卫驰没有来由地对着那道侧影多看了几眼,仍旧是那身玄色云纹男装,身上、靴上沾染的尘土、血污已被她擦拭处理过了,虽仍由污迹,却干净整洁许多。
发髻也是重新梳理的,鬓上的凌乱早已不见,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垂在身后,周身未见半分沮丧或颓唐。
卫驰走到她身边:“现计到多少数目了?”
沈鸢的目光思绪全在数目上,这才留意到有人走到他身边,听说话声音便知是卫驰,她未抬眼,只一边写着数字一边回道:“单是地洞里搬出的已有八万两,再加上佛堂内的一万两,共计九万两银子。”
卫驰颔首,对账目和沈鸢的计数能力皆很满意。找寻崔默下落,本在他的计划之外,若无此行,军中未发的军饷怕是不知要拖到何时。崔默将银子藏在如此之地,他一死,这笔银子怕是会永不见天日。国库空虚,户部缺银,得到的永远是这般回答,北疆战事已了,这笔未发的军饷恐怕再难以下拨。
目光一转,又落在她眉目如画的侧颜上,方才未曾留意,除了锦衣和发髻,她的脸颊亦是清洗擦拭过的。各处皆燃了火把,她面上的气色比之先前已好了许多,如雪的面庞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在火光映衬下愈显莹白无瑕,即便身处荒野山林,即便是一袭不合身的男装,都难掩她身上的华光。
卫驰往前几步,站在她身旁,低头看她一直未停,不断计数的手。
沈鸢执笔的手未停,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一转头,正好撞上男人的胸膛。
额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执笔的手一颤,原本整齐有序的数目上,徒然多了一道墨痕。
沈鸢蓦地抬头,眼底带着薄怒,然目光触及卫驰清冷肃然的面容时,立马又怂了,到口边责备的话,只敢生生往肚子里咽,转而别别扭扭地唤了一声“将军。”
卫驰长臂自肩后绕过,握住她的手,帮她把笔撂了:“先别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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