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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里是诏狱,终年见不到一丝光亮的诏狱,所以任他怎么焦急却也只能见到一片黑暗,以及对面黑暗中的一团蜷缩着的黑影。过了良久之后,汪文言才艰难地道:“你……你可是二哥吗?”
等了许久,久到汪文言都不认为对面会有什么回应的时候,那边才传来了一声呻吟:“你……是……三弟?”只听声音就可以猜到这人已经生命垂危,说不定马上就会一命呜呼了。但是就这样不清晰的声音,汪文言还是听出了对方正是自己的二哥汪文成。
“二哥……你怎么样了?可受了许多苦吗?”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到头来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废话,这让汪文言都无法相信这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
汪文成在听到自家兄弟的声音后也开始挣扎着往牢门前凑,用尽了最后的那点气力,他才凑到了牢门跟前,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只不过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罢了。”虽然他这么说着,但是汪文言却还是知道他所受的酷刑不会少,所以他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痛苦自责的神情,只不过因为黑暗的缘故对面的汪文成并不曾看到罢了。
长时间听不到汪文言的声音,汪文成便有些急切地道:“三弟你又怎么样?可是受了重伤吗?”身在诏狱里当然是这样了,对这个问题汪文言不想再做回答,他在心里想了一下后才问道:“二哥你是什么时候被押解进京的?其他人可有逃脱的?”
汪文成叹了口气:“十日之前我和功儿一起被押解进的京,我汪家上下一干人等俱都以各种罪名被官府给捉拿了,怎么还会有什么人能逃过此劫呢?”
汪文言闻此话心里更是难受,虽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但到真的知道这一切时他还是很难接受,他之所以到了京城除了一展抱负之外,当然就是想让自家人过得好些了,想不到现在反而害了他们。过了良久,他才道:“他们对你用刑又为的什么?要知道二哥你和其他人可是完全不知的啊。”
“他们要我来劝说文言你啊。”汪文成苦笑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商人,但是这朝中官员谁是能吏谁是奸邪我却还是知道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锦衣卫发现汪文言如此嘴硬,一时无法让他开口就打起了他的家人的心思,想借汪文成等人之口来说服他,所以才会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商人也动用了大刑。
“二哥因为我让你受苦了。”汪文言痛苦地说道。
汪文成却反过来安慰起了弟弟:“三弟,我只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屈服,即便是死,我们也不能给那些大人们带来任何麻烦。”
“对,二哥你说的很对!之前我就曾向他们说过,我汪文言是不会因为我一家之事而连累到其他大人的。而且此事的起源确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就当当有此报吧。”
汪文言的话音刚落,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冷哼:“看来你们汪家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是硬骨头啊,本官倒是小瞧了你们。枉费本官还想让你们兄弟在这个大年三十的晚上好好地叙旧呢。”听这声音汪文言立刻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
想不到他居然会在暗地里听着自己两兄弟的对话,这让汪文言心里一紧,但随即他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可如今自己兄弟二人的说话却没有让他满意,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和汪文成了。正当汪文言心下恐惧的时候,灯光亮了起来,只见自己的牢房之前站着五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当先的许显纯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在冷冷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之后,许显纯便转头离开了,在他心里觉得恼火不已,若知道有这样的结局,他怎么也不会忍受这里恶劣的环境偷听他们的对话了。在许显纯身边的一个猥琐的老人正是这诏狱的其中一名狱卒,他看着许显纯带着怒意的脸容,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
这时许显纯正好将目光落到了他的面上,见他嗫嚅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不快:“你有什么屁就放出来,何必摆出这么一付模样!”
见佥事大人动了怒,那狱卒的脸上就是一阵惊慌,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大人是不是想要这两个人犯招供一些事情啊?”
看了对方一眼,许显纯在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然后又看向了他。在吞了口唾沫之后,那狱卒才小心翼翼地道:“如果大人你只想要一份供状的话,小的是有办法的。”
“哦?”许显纯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起来,说实话他是向来不将这些诏狱里的狱卒当回事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看一个狱卒的长相。不过这人长的着实不能入眼,在看了几眼之后,许显纯的面色又有些难看了。似乎是怕这位佥事大人不信自己的话,那狱卒便又说道:“其实除了让他们写下供状之外,还可以让他们按个手印了事的嘛。大人只要写好了供状,然后让强行让他们按上手印,一切不就完成了吗?”说着还邀功似地看着许显纯。但他却没有发现其他几名同僚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还在那沾沾自喜呢。
但是他的得意却不过转眼的事情,因为呵斥声已经传来了:“你懂得什么?这案子与其他的案件有大不同,岂是这寻常手段能对付的!”想不到对方居然只是说出了这么个只要是进出过衙门就知道的手段,许显纯只觉得既好笑又有些怒意。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许显纯便径直离开了诏狱,今天可是除夕,他还得去魏公公的府上道贺呢。
不过许显纯的心里却还是留下了这个主意的影子,虽然现在还不可能用这个法子对付汪文言,但到了紧要关头,说不得也要用一下了。
牢房里的汪家兄弟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两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倘若许显纯真的用了那狱卒的方法,只怕自己二人的死期也不远了,因为画押的话,死人总比活人要好用些的。
第90章阉党上位(1)
在从接近年关开始到次年的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大明朝的官员们是不必再辛苦地做事了,京官们当然也不会例外,每日的朝会停了,各衙门也放了假。但是那些想要再进一步的官员却并没有因此而让自己闲下来,他们反而显得比之前更为忙碌,忙碌于去各上官处走动,互相之间拜访,以拉近各人之间的关系。这对官场中的人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但是今年的情况却有些变了,因为那些品阶不高的官员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就有一些人登了他们的门。
当这情况传到叶向高等人耳中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了,这让东林一党觉得很是不解。但是事不寻常则近妖,对这迥异于往常的事情还是让他们留上了意,不久之后他们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因为那些上门拜访者与被访者的身份。被访之人或是靠近东林党乃至于就是东林党的官员,当然他们都不过是名声不显在朝中没有说话的权力的小官,而拜访者却都一样,都是阉党之人,手里虽然没有大权,但是却与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当铺不用想叶向高等人就能猜到阉党的用意了,那就是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来孤立东林党人。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但是叶向高等一众人等对此却是束手无策。因为东林党的这些大佬们可都是心该气傲,不肯将自己的脸面丢弃的人,只有当自己这几个好友在一起时才不见他们端什么架子,但让他们对那些下属的官员甚至是首鼠两端的人示好的话,却是他们的自尊心所不能接受的。而且即便他们肯放低姿态与这些人结交,只怕那些游离于阉党和东林党之间的官员们也未必会待见他们,因为阉党的人上门时可是带了丰厚的礼物的,可东林党人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厚礼是既送不出去也不愿意送的。
刚开始的时候对阉党的这一行为,赵(南星等人都很是不以为然,他们认为那些官员在朝中的力量毕竟太小,而且他们还相信以自己的感召力,那些人说不定不会被阉党的人所拉拢。但是在过了几日之后,他们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
虽然东林党人讲究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上官与下属间的交往也不是太过频繁,但是到了年节之时总还是会有一些官员上门来道贺的。虽然他们未必会收受那些人的礼物,有时候甚至会对他们前来送礼而感到不高兴,但每年来总是有这么一些人上门来的。但是今年的情况却不同了,除了那些个东林党在朝中的重臣间的相互走动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低阶的官员去到各位辅臣大人的家里拜会,这让众人着实地体会了一场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感觉。
当年过完之后,众人就更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也不知那些阉党给朝中百官和京城的官员们下了什么咒,短短的二十来天的时间之后,东林党中人就明显感觉到了百官对自己的冷落之意,上朝时与他们攀谈者寥寥无几,更且当他们提出一个方针时应者甚少,反对者倒是极多,以前那些不敢对自己有所忤逆的人也都开始跳出来否定自己了。
叶向高看着这一切不断地严重,心里也是一阵紧过一阵,现在的他都想丢弃原来所坚持的一切,也学则阉党中人一般行事了。但是东林党固有的清高却不准许他放低了身段去求那些小官,而且现在看来一切似乎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们照样掌握着内阁这个朝廷的中枢机构,朝政大事也依旧是由他们拟票往外发,那司礼监的人勾红也很是迅速不作刁难,比之年前更为配合。但是久经官场的他还是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不安。等等再说吧,他总是如是对自己言道。
就在东林党人有一天没一天地过时,阉党却在酝酿着巨大的攻势。一个年节下来,用无数的银钱和珍玩作开路先锋,以封官许愿为后盾,阉党众人已经拉拢了许多的朝中官员。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是看明白了风向之后自愿加入到阉党的阵营中来的,对这样的人阉党上下也是来者不拒,他们的目的就是将朝中所有的官员都拉到自己这边,从而和原来一手遮天的东林党相抗衡。当然他们除了送礼许官的手段之外还是用了点其他办法的,比如将使东林党焦头烂额的汪家一案给拿出来让人看,甚至是将熊廷弼的案件也让一众人知道了,从而来证明东林党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在正月了时,朝中的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倒向了阉党,虽然未必会唯他们马首是瞻,但是最少这些人是不会再与阉党为敌了。魏忠贤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在看到朝中大局将定的时候,他便将许显纯、田尔耕叫到了自己的跟前,让他们对汪家和熊廷弼两案作一个了断。
田尔耕对这两件事也很是上心,当然知道他们还没有结案,所以便实话实说了,这让魏忠贤很是不喜。这时许显纯却想到了之前牢中那狱卒对自己所说的话,当时因为两案兹事体大所以他不敢如此做,可现在朝中的情形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便在暗中给田尔耕打了个眼色。见他着行为,田尔耕只当事情有变,就又改了口,这才让魏忠贤面色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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