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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药来!”月杀将暮青手里的水囊夺了过来,吩咐侍卫取药。
暮青精气神儿大泄,倚着城墙坐了下来,阖眸问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听听。”
“师父,我来。”呼延查烈将水囊和药从月杀和侍卫手里接了过来,盘膝坐在暮青面前,翻开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用清水为她洗起了伤口。
月杀看着暮青的神色,知道她关心何事,于是回道:“回主子,我们没有陛下的消息,因沿路有大图官府和叛军盯着,为防暗桩暴露,神甲军停了与探子们的密信往来。”
“公主姬瑶刺驾一事,大图朝廷至今秘不外宣。只在延福宫失火后下令各地拘杀叛党,可有些州县扑了个空,一些叛党在军中起事,导致了如今的乱局。”
“得知主子出事后,大图朝廷命地方官府严加搜查,但因叛军生事,地方官府苦于滋扰、疲于平叛,根本就顾不上搜查。他们派遣了一支精军护送我们,正因为有这些人跟着,我们只能停了与暗桩的联络,路上跟他们打听朝中之事,他们口风甚紧。”
“我们沿路看到叛党四处生事蛊惑民心,谣言更是不堪入耳,传得最广的是……是大图皇帝爱慕神女,强留不成,二人反目,致使宫中失火,天子驾崩,神女出逃。还有谣言说,陛下御驾亲征,现已重兵压境,欲亡大图,开疆拓土。”
“护送我们的那支精军在抵达镇子之前提出要去拖住叛军,我们就先来了。”
他们并不信任大图的兵马,所以一抵达镇子,见城门大开,瓮城空置,就立刻决定前去官衙索人来关城门。
边城重镇的城门素来以乌铁锻造,重达万斤,上下埋有铁索,锁有官铸重锁。那铁索粗如壮臂,就算使冰丝也难以切断,必须拿到城门大钥。
暮青听罢奏报,不吭声,也不睁眼,只是等着——等那队去官衙的侍卫。
城下杀声愈烈,燕军见暮青上了城楼,便下令向神甲军放箭。箭声呼啸,似漫天星雨,暮青披着星光倚墙而坐,不论清洗伤口还是上药包扎,都连眉头都没皱过。
朔月无光,她的伤势其实瞧不太清,只能依稀看出掌心里密布着纵横的割痕,至于深浅,虽看不见,但闻着在清水化开的血腥气就能猜知一二了。
呼延查烈大皱眉头,脸色铁沉,但这一回,他半句骂言也未说,脑海里总是浮起那个画面,那个猛箭射来,暮青将他拥在怀里,以身挡箭的画面。那一刻很短暂,那怀抱却很温暖,让他想起草原,想起阿妈。
阿妈早已不在人世,这世间却仍然有人以命相护。
呼延查烈从怀里摸出帕子来,为暮青包扎时手有些颤抖,连打结都不敢使力。
暮青闭目养神,感受着帕子的凉滑和传来掌心的小小的力道,暖意一寸一寸地渗入心窝,淌过血脉。城墙染血,长街伏尸,她却能在这刀光剑影的时刻寻得片刻的歇整之机,这方寸的安坐之地真胜过人间庙堂伟殿。
城楼两侧被那些素不相识的义士守得死死的,燕军一直难以攻破,城楼上暂时安全。呼延查烈将暮青的双手都包扎好了时,街上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前去县衙的几名侍卫策马杀回,马背上劫持着一人,月杀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手势,两名侍卫立刻纵身掠下了城楼。
霎时间,人头齐飞,血洒雨巷,一名侍卫在掩护下从马背上纵身而起,提着一人迎着飞蝗般的箭矢上了城楼。
那人高瘦身材,身穿官袍,被侍卫一脚踹在暮青面前,急忙伏首高呼道:“下官余女镇知县叩见殿下!不知殿下驾临,下官有罪!”
暮青这才睁眼,眼帘一掀,眸中倦意已去,唯余寒意慑人。她懒得揭破谎话,直接问道:“守城的将士们何在?”
知县口齿不清地道:“回、回殿下,叛军攻打历山县,午时末,大军……大军被借走了。”
“借走了?”暮青冷笑一声,“此乃东海边城,大图的东大门,两国海师压境,大军不严守边城重镇,竟去助历山县平叛,真是好大的心啊!”
知县连连擦汗,“上峰急令,下官也没办法呀……”
“哪个上峰?”
“节度使大人。”
“……英州节度使把你镇上的兵将全都调空了,两国海师大军压境,他愣是没给你留一兵一卒?”
“传令的说,那是海军,只在海上拼杀,不会登岸,再说了,就算想登岸,还有我大图海师挡着呢。”提起这事来,知县也想骂娘,大图海师?大图海师是在海上呢,可躲得远远的,连声船号都不敢吹一声,两国海师真打上岸来,就凭那些旧船惰兵,守个屁的城池!可他一介芝麻官儿,人微言轻啊!
这些牢骚,知县不敢发,只求说清事由,保命要紧,“两国海师压境数日,镇上本就人心惶惶,今日百姓看见大军被调走了,都说朝廷打算弃城,于是躲的躲,逃的逃,镇子上空了大半,只剩县衙吏役们怕被朝廷问罪而不敢逃,一齐躲进了官衙里。下官不是不想救驾,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镇子上的老人们逃不了,一齐到衙门口请求庇护,今夜都在后衙呢,衙门里统共三五十吏役,自保都难啊。”
那将知县绑来的侍卫冲暮青点了点头,示意此事属实。
“殿下,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求殿下饶命!下官家中尚有老母……”知县两眼瞄着左右森冷的靴甲,不由叩头痛哭。
“你乃大图官吏,而本宫是南兴皇后,无权降罪于你。”暮青淡淡地道,话里的悲凉只有她自己懂。若大哥不在人世了,这山河就与她毫无瓜葛了,除了外祖母以命相护的鄂族,大图的这半壁江山是兴是亡,从今往后与她无关了。
月杀道:“主子,节度使如此作为,大图的兵马是靠不住了,今夜叛军必来,既然城门关不上,这城楼之上也就不宜久留了。”
“自然靠不住。”暮青嘲弄地扬了扬嘴角,目光落向城外,闲谈般地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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