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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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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阴识已经去了近二十日了，几乎传回来的每一条消息都令人担忧。

先是更始帝登基之后大封官职，刘伯升虽然位列三公，官封大司徒，职权范围却是民事行政，几与兵事无涉，好在在从舂陵一同出来的一干刘氏宗族兄弟中还威望不减，尚具号召力。只是如此情形亦实在堪忧。

接着是军中的平林军和下江军两股势力因争夺战利品而发生斗殴事件，汉军上层故意不闻不问，无异于纵容各自的人马强抢豪夺。如此一来，被刘伯升死死约束的舂陵军心有不忿，也趁乱加入争夺强抢。汉军本是多股人马汇聚而成，当中又多是流民，军纪涣散，一时间整个汉军队伍乌烟瘴气。

最令丽华担心的，是刘秀也被卷入了这场混乱之中。刘秀此次受封为太常偏将军，只是军中一个下层军职，领兵不过几百人，显然是受绿林军排挤所致。得知舂陵军参与争抢战利品，刘秀带领手下几百人及时前往制止。刘秀眼见大业未成，汉军各部便各贪其利，自相争斗，不成样子，痛心之余，利用偏将军职权严惩了三方领头之人，喝令各方将所抢之物统统上缴，又上奏更始帝裁度。这件事本来处理得及其合乎礼法规律，不料却惹毛了王凤、王匡、张卯等汉军首脑，他们联名上书，奏告刘秀居功自傲，以小小太常偏将军之职越权行事。

……

丽华心思细密，从这些消息中得出一个结论：绿林军忌惮刘伯升和舂陵军，而更始帝被人多势众的原绿林军将领所挟制，根本没有什么权力！

如此一分析，丽华更加为刘秀担忧。原本以刘秀如今太常偏将军的低等军职，若是打定了主意蛰伏是并不困难的，毕竟职权有限，也不易有出头露脸的机会。然而舂陵军一是有刘伯升的声望，二是几场战役下来舂陵军立功不小，从更始帝到绿林军都难免多有忌惮，因而往往即便是情理中事也会被人抓住不放大做文章。这回刘秀的事即是如此，最终更始帝虽未斥责刘秀，却也并不深究军中争抢战利品之事，只囫囵了过去。

越往深里想，丽华越是心焦。舂陵军分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得不隐忍。刘秀的暂时韬光养晦之策即便说得通刘伯升，又怎能说服得了那些跟着他们浴血奋战的南阳将士；即便说服得了一时，世间一长，或者再来一回类似的争端，这些血性男儿又怎会还隐忍不发！然而若是真忍不住了又闹出些别的事端，让王凤王匡他们抓住了把柄，岂不真害了刘伯升和刘秀！或许，他们就正等着这样的机会呢！

“回去吧，你都这样坐了一日了。”身后传来邓奉的声音。

中秋那日口角后邓奉离去，就带着人一连去山里打了十来日的猎，丽华知道邓奉是故意避开自己，落寞之余，也想：如今不见也罢。此刻突然听见邓奉的声音，心中竟分明掠过一丝惊喜。

今日丽华独自骑马上山，来到往常他们常来的山坡上，静静坐在草地上向北遥望，任万千心事信马由缰。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其实邓奉一直远远跟着，静静陪着她。

“天色不早了，山里冷。”邓奉声音近在耳畔，紧跟着丽华只觉身上一暖，侧头一看，是邓奉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丽华心里也跟着一暖，万千思绪蓦然涌上心间，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真恼了？都这么久了还恼！”邓奉在丽华旁边坐下来，凑过头来嬉笑道：“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仿佛又回到从前两小无猜时，每一次邓奉犯了错总是这样嬉笑着央求。而她，也总是不舍得苛责于他。在她心里，她的确当他弟弟一般怜惜疼爱。可他……

眼前这张脸十分俊朗，已脱尽稚气，眉宇间更有一种逼人英气。丽华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避开这张脸，“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

“从前是没有生过，只怕以后会了。”邓奉低声嘟噜一句，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听说更始帝派人到阴家宣旨让你入宫？”

丽华眼望远方苍茫，“大哥已经答复他了，我已与文叔哥哥定了亲，是他的未婚妻子。”

邓奉眼中神色一黯，却嘴角微微一翘，揶揄笑道，“那更始帝听到这消息，刘秀的日子恐怕要更难过了。”

丽华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秀眉微微蹙起，“大哥从宛城送来的消息，大多是对伯升大哥和文叔哥哥不利的，我真是很担心！”

邓奉亦皱眉，“你大哥不是已经在宛城了么，再说，刘秀他再怎么艰难，也该自己想法子解决，你一个女孩子替他担心有什么用！”

“要是我在他身边，他或许可以有个人说说话，排遣排遣心中的烦恼。”丽华幽幽叹口气，道：“我想去宛城。”

邓奉一惊，“你说什么？”

丽华回头认真看着邓奉，“我想去宛城一趟，那里离淯水不远，我想去看一看。”

“你疯了！”邓奉叫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

“奉儿，”丽华侧过脸，温柔地凝视着邓奉，“你会陪我去的，是吗？”

这样温柔的笑容和凝视是邓奉永远不能抗拒的，哪怕这份温柔，这个笑容都并不是为了他。

邓奉沉默，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咬牙下了决心，“我这就去安排人马，你等我消息。”

“不，”丽华摇头道：“我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件事，人多了反而不便走。有奉儿你陪我去就行了。”

“这……”邓奉微微一怔，忽然胸中豪气顿生，“好，就我陪你去！丽华你放心，奉儿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儿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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