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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浴火重生（第1页）

硝烟渐起的战场上空，一只白色的矛隼自清军阵后腾空而起，然后顺着凛冽的北风鼓起双翼乘风滑翔，速度极快地飞越了清军骑兵大队，抵达了天雄军军阵，继而围着明军军阵的上空盘旋巡弋，它锐利的双眼观察着地面上的人类。东升的阳光打在它飞行的羽翼上，给洁白的边羽镀上一层金色……

明军用力挥着镐锹，可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只击出了一道浅浅的坑洞。没有时间的军士们在令官的指挥下，只得将后勤的马车车厢勾搭着木板围成了一个木质胸墙，挖出的泥土填充进去，勉强作为屏障。而这些马车车厢构成的堡垒间，刻意留出几个较大的空位，以供放置弗朗机或军士出击。

在这条移动城墙后面，是一条规模较之稍小些、同样战车相连的移动堡垒以及骑军。在这内围防线正面上，高高的望杆车己经竖立，一个旗手站在刁斗上眺望，周边十几里内的敌情都可看在眼中。

数万清骑见天雄军旦夕间即已构筑了一条防御严密的移动堡垒，见讨不到什么便宜，俱都在明军的火器射程前驻马停了下来，大股腾起的烟尘也扩散沉降下去，继而显现出清军色彩繁多的认旗号旗、棉甲骑士。聚在数里外的他们密密麻麻，不知将宣大营地围了多少重。

这些天清军与这些明军打生打死，自然知道这车阵的厉害，现在乌真超哈的大炮还在路上，满蒙八旗多么金贵，怎么可能白白损耗在这里，毕竟只要击败了这一支胆敢野战的明军，他们才能安稳地将抢来的汉人小娘子和大块金银带回去满洲啊！

大战将起，卢象升领着宣大诸将在阵前巡视着匆忙构建的防御体系。

原来的卢象升在营中巡视，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大明文官领军，很少有对武人假以辞色的，恨不得用自己每个举动来彰显他们科举进士的高贵身份。

可卢象升却平时总披甲，且和最底下的大头兵都能笑骂两句，说几句腔调古怪的大名粗口，捶捶这个肩膀再踢踢那个屁股是再平常不过啦。加上他敢于身先士卒、手刃虏寇的事迹，深得军心就不用说了。

偏偏这些日子，卢象升却看起来阴沉了许多，带着副将刘钦巡视前行，只是一声不吭，更别说对那些当兵的壮士表示亲热赏识的举动了。瞧起来倒是有些像他本身的文官身份了。谁也不知道，这位卢督臣到底怎么了——难道是高起潜许诺给他派兵救援，现在有了什么变故不成？还是朝廷的胡乱调遣，逼得督臣不得不分兵，让卢象升心中暗自郁郁？

现在高总监的关宁大军就在五十里的地方，虽然大军陷入了清军的包围，但是只要再坚守个一日，那些骑马的关宁军怎么也该到这里和他们汇合了，到时候自然就要和这些已经激战多日的清军展开大决战。这个时候，卢督臣可万万消沉不得，大明这支最精锐的人马，都指望他带领着，冲破敌阵大杀四方，将这些入侵的建奴逐出长城！

卢督臣，现在全军可都在看着你呢！

众人的目光当中，就看见站在中军大帐之前的亲卫们突然肃然而立，然后卢象升大步走了进去，刘钦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脸色都不见得轻松，似乎刚刚收到了什么坏好消息。

严阵以待的众将士多多少少都朝大帐方向远远的投去目光。

卢象升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这个情绪很不对。昨天夜里，一向大战酣眠的自己竟然枯坐到天亮。人困马乏的他为什么还要主动靠向高起潜，那是因为高起潜和关宁军早已经被清军吓破了胆，对卢象升的求援根本不予理会。可势单力薄的他此时没有办法，周围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明军可以掩护他休整军队。

清军是在十一年十二月初二这天突然全军包围了自己，借助提前预设的炮火向他发动总攻。兵力远远超过预期的五万清军专门部署针对自己，包括卢象升本人在内的天雄军将士都难免有措手不及的感觉，拼死杀出重围后，很快就又被满清军队咬上，被迫且战且退，一路上走得艰苦异常。

鉴于清军主力在涿州分军，除了自己这一路，还有一路走沿运河南下，为了避免被清军包了饺子，卢象升只得匆匆派出军中赞画杨廷麟前往任县请求高起潜向自己靠拢，虎大威率三千骑兵先行，曰夜兼程撤往隆尧等咽喉要地驻守，保护退路，以免被敌人包了饺子，自己亲率三千精锐殿后，剩下的万余步骑组成中军，交给了李重镇统属，前中后三军一起向东南撤退。

卢象升虽久经沙场亲率军殿后，但让他没有想到的，专门设计他的多尔衮也极度阴狠，他从前军之中抽出万余骑兵，分为四队交给固山额真谭泰、杜雷、恩格图和图赖四员满清猛将统属，每十里路一换将，轮流追杀和轮流休息，象四条癞皮狗一样咬住卢象升的尾巴，追上就咬上一口，卢象升军回师死战就跑，等重新撤退就调换一队追杀，如此反复，意图迟滞卢象升军回师速度，疲倦明军，等待乌真超哈的大炮上来再一举歼灭这支让满清军队颜面丧尽的明军精锐。

多尔衮这一手很成功，宣大劲旅纵然再是精锐，在几乎没有休息空隙的情况下连番苦战后，伤亡率迅速上升，军士、战马更是无比疲倦，行军速度被迫放慢，用了两天时间都还没有完全撤往隆尧，刚到隆尧县和柏乡县交界处的山口镇就又被图赖咬上。

经过一番血战，卢象升正要南下任县，却被回来的夜不收告知高起潜已经不在任县了关宁军往鸡泽去了，任县那里现已被清军占据，无奈之下，卢象升只得又转而东南，一路上遭遇清军疯狂阻击，幸亏冬季少雨，澧河水流不大，清军虽然捣毁了桥梁，卢象升军仍然可以淌水过河，只是随军携带的红夷大炮太过沉重，只得钉死火门销毁。

卢象升军渡河后还未扎稳脚跟，图尔格又再度追上。四周平坦无险可守的卢象升部只得南辕北辙放弃南下转向东北的巨鹿且战且退。卢象升的宣大各营虽然行军在明境，却因为四周县镇都已被清军蹂躏，无法获得补给和得到情报，当他率军到达巨鹿时，大军已经断粮一日了，饥寒交迫的他们在巨鹿县城废墟的保护下休整一夜，却又不得不立刻拔营起寨，主动南下（北面、东面、西面俱已经被清军蹂躏成无人区）进入清军的预设伏击圈，因为无后勤保障的他们只能指望和他们关系并不融洽、驻扎在鸡泽的高起潜和关宁军了。

这些情况，普通士卒并不知道，但卢象升和他的部将们却是一清二楚。坐在中军帐中的卢象升看着案上的文书，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对于高起潜和关宁军畏惧建奴的过往他身为宣大总督当然了然于胸，让高起潜主动发兵来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打败了眼前的清军，可眼前聚集的清军兵力足足是自己的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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