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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怀特子爵大人今天来到了镇上，为了子爵大人的安危着想，请来自怒涛之城的诸位出门让我们查验身份。”

在房间外面响了起来的，并不是旅店老板的声音，而是年轻男性刻板的通知的声调。虽然这种已经很熟练的通知口气似乎很礼貌，不过德西娅听不出那粗鲁的敲门声里有任何尊敬的意味。

“看来我们的运气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布尔文。”米尔斯伸手握住用精致的布罩裹好的武器，用武器撑着，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夜过去了，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看起来似乎更苍白了一点，“对方还是对我们这些新来的起了疑心。”

布尔文皱起眉毛：“那我去……”

他话没说完，米尔斯伸手拦了他一把：“这一回我去，虽然只是个子爵，不过你大概应付不来，我自己来。我讨厌这种事情，不过……毕竟对方是个，该死的贵族。”

布尔文表情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从地站到了旁边。米尔斯站了起来，稍微侧了侧头：“娜欧米，应该还没有人看到过你，躲进影子里，暂时不要出来。布尔文，你昨天已经露过面了，今天跟着我吧，跑不掉的。那什还没醒，让拉蒙娜继续看着他。德西娅，”他说着停了一下，“德西娅，你跟我过来么？”

德西娅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米尔斯向着自己伸出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递了过去：“好，我一起过去。”

米尔斯身体状况依然很不好，似乎昨天晚上的外出给本就虚弱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以至于现在维持正常的仪态的时候，德西娅都察觉到米尔斯把一小部分体重靠在了自己身上才能站稳，大概真的是很严重的情况——不过，在他们身后的布尔文并不这么想，以他跟随米尔斯十几年的经验，他很清楚地察觉到米尔斯这一刻虽然身体状况欠佳，但情绪其实有些诡异的愉快。

粗鲁的敲门声再一次地响起来的时候，早已经极度不耐烦的士兵才终于等到了房间主人打开了门。

用力拍门的士兵皱着脸，极其不耐烦地抬头看向门里，刚要骂骂咧咧两句怎么这么慢，话刚刚到嘴边，就彻底卡住说不出来了。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年轻男人站在门里面，微微扬着头，目光稍微扫过了自己脸上。有那么一个瞬间，这个士兵突然本能地觉得恐慌和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粗口说出来。

“我不知道贵国的礼仪便是这样的，一个子爵的到访便对于尚还有钱货往来的友邦的旅人这样呼来喝去。是我怒涛之城在贵国王公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还是说我们怒涛之城的子民们在外一直被人这样欺辱，而从不向城内的其他人透露的么？”米尔斯站在门框里面，并没有踏出去，只是因为个子高他，他这么站着的时候，就足够让面前的人误以为他站在高处俯视众人了。

平白无故从气势上矮了一截，说话当然也不那么有底气了，士兵醒了醒神，好不容易找回之前的气势：“你们几个，不要废话，跟我下楼去，我们要登记这里住着的人！你们的名字都报过来，我们要记下来一下呈给子爵大人。”

“米尔斯。”米尔斯终于一步踏出了房间的门，一边目不斜视地向楼下走一边这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德西娅跟着也轻声说道：“德西娅。”

对面正在记录的士兵停了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走在最后的布尔文转过头，稍微冲着他和善地笑了笑：“布尔文，布尔文·卡佩。来自怒涛之城，是怒涛之城主人米尔斯大人的随从。”

————

坐在楼下旅店的休息厅的软椅里，米尔斯并没有需要等到手里的茶水变凉，怀特子爵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子爵大人。”米尔斯转动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从周围所有人身上扫过去。他以为昨天下午清场是很彻底的，不过现在事实告诉他并不是这样。这个旅店里还有另一位房客，是一个病容满面的清俊青年，叫罗伊，听说是在这里久住的客人，昨天下午骚动的时候并不在楼下餐厅。

旅店老板和他年迈的母亲也因为子爵的光临也都匆匆忙忙来到楼下等候，等到怀特子爵出现的时候，除了米尔斯之外的人，都赶紧站了起来表示迎接。

虽然听到消息的时候并不太相信怒涛之城的主人真的在这里，不过老怀特在看到那两匹来自怒涛之城的迅兽和那辆巨大的车子的时候，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他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怒涛之城的迅兽他其实见过不少，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高大俊美的。这实在是很容易让他相信，在这里的人一定地位不凡。

“米尔斯大人居然在这里。”不过虽然对此觉得震惊，在面对米尔斯的时候，老怀特依然明显地心不在焉，愤怒早已经充满了他的大脑，以至于他这一刻看向米尔斯的眼神更加趋近于观察一个嫌疑犯，“这真不是个参观这座小镇的好时机，请米尔斯大人在这里安静等待一段时间，等到我处理完这件事情，必定专程陪同大人游玩。”

“深有体会，大人请节哀。”米尔斯似乎并没有听出对面是不允许他在查到凶手之前离开的意思，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这幅明显重病在身的脸色让老怀特觉得安心了不少，甚至于稍微放松了坐姿，倚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我刚刚也已经听说了那个噩耗。”米尔斯打破了他们之间短暂的沉默，“死神离去之后，这个世界上丧心病狂的人总是令人难以提防。虽然我们昨晚才到这里，不能提供给您更多的线索，不过假如在治疗方面有任何难处，我们怒涛之城不乏大陆上顶尖的医生。”

这大概是在提醒自己，他们昨天晚上刚刚才到，没有任何嫌疑。老怀特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米尔斯，这位怒涛之城的主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且没有经验的样子，不过就他所知，这种年轻应该仅限于皮囊。当老怀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惊恐万状地看着诸神怒斥世人而后抛弃世界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这位、海神尼约德指定的怒涛之城继承人。

是个老狐狸——老怀特在心里这么念叨着——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不能相信。

要是别的什么事情，怒涛之城的主人这个名字摆出来，老怀特就算吃亏大概也一定会退步的。不过这一回，儿子的惨状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就算犯人是眼前这个人，他确信自己也绝对不会害怕什么。

“说实话，也是我治理无能了。”老怀特想清楚之后语气强硬了不少，他看着米尔斯，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不是第一起案子，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其实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有四五个人年轻人，都是同样的，失踪好几天之后被发现，被发现的时候被人剥了脸皮。”

德西娅皱了皱眉毛，听到身后那个叫罗伊的病弱青年轻抽了一口冷气然后低声念叨了一句“诸神在上”。德西娅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看到罗伊的脸上毫无血色，大概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单手扶着胸口轻微地喘气。旅店老板那位年迈的母亲菈丝特迈着碎步来，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递过去了一杯热茶。

这个动静不算小，于是米尔斯和老怀特也回头看向了他们。老妇人被大家这么看着有点窘迫，稍微用粗糙干裂的手搓了搓围裙的下角：“抱歉……打扰……了。这个孩子身体不太好，刚刚被吓到了……”

米尔斯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们：“没有关系，我记得你刚刚说过叫罗伊吧？是个写剧本的对么？我在怒涛之城的时候喜欢去剧院，说不定看过你写的故事。”

罗伊听到怒涛之城主人的夸奖，苍白的脸色稍微有点红：“不……不是……我没有名气……”

不过旁边菈丝特听着这个说法倒是很高兴，向着米尔斯局促却骄傲地笑着：“这孩子很厉害，之前写的故事在城里演出过呢！他在这住得这么久，我啊，都快把他当另一个儿子了呢。”

米尔斯礼节性地回之以笑容，然后重新回过头来看老怀特：“话说回来，之前已经有过了这样的案子，为什么没有追查呢？”

“是我无能，没有追查到凶手。”老怀特脸上终于隐约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似乎是对之前没能抓到凶手的遗憾——亦或者是对在自己儿子受害之前事不关己所以不上心的态度的后悔，“其实过去一年多也就只有四个受害者，这三个月都没有，我以为凶手已经离开了……结果昨天晚上，就是米尔斯大人您抵达之后不久，一次性出现了八个人。”

“八个受害者？”听到后面的数目，德西娅脸色也有点发白，“都是一样的状况？”

老怀特对于德西娅这个不知道是女仆还是什么身份的女人突然的插嘴很不愉快，只皱起眉毛斜了她一眼。不过米尔斯没插话，耐心地看着老怀特，等着他回答德西娅的问题。老怀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并不高兴地回答道：“是的，有两个彻底疯了，还有两个被什么东西从太阳穴捅进去，搅动了脑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恢复。另外有两个个什么都不肯说，有两个坚持自己只记得一片黑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德西娅抬头看向米尔斯：“我觉得……假如我们不弄清楚这个案子，可能暂时走不了了。你能想到任何理由，是需要割这么多脸皮的么？”

米尔斯摇了摇头：“毫无头绪，不过，时间多得是，我们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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