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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地无语（第1页）

那雪下的正紧，雪花一片撵着一片，风挟裹着这些冬的精灵漫天飞舞。空旷而迷茫的黄土塬上行驶着一列蜿蜒的车队，速度很是缓慢，空灵而迷茫的天空中不时传来阵阵唢呐声，旷远嘹亮，如泣如诉，揪扯人心。

这是李闯父亲的送殡队伍。一大早，虽然下着雪，但亲朋好友，邻里同乡，甚至是一些连李闯母亲和李闯都不认识的人便自发赶来，准备送李闯父亲最后一程。这些人虽然知道李闯父亲的遗体是去殡仪馆火化，然后再驱车送往老家的祖坟安葬，并不是直接去墓地下葬，但他们还是按当地的习俗为李闯的父亲筹备了最隆重的赞礼。这些人已经为李闯父亲的丧事忙了好多天，他们不是做给谁看，也不是图谋什么利益，李闯心里知道，这都是父亲身前的为人处世折服了他们，尽管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但他们依旧愿意为父亲付出，这是一种信任，一种情分，一种对逝者亡灵的尊重。

早上10:00钟的时候，雪越下越大，送殡的队伍开着挂着挽幛、各种牌子、大大小小的车辆绵延一公里多向殡仪馆驶去。殡仪馆在城北40公里外的盐碱滩地上，当初选择建在这儿，或许主要考虑到的就是环保。

李闯双手怀抱着父亲的遗像站在领头的卡车上，他头戴着高高的用硬纸板卷成筒装，再用白纸裱糊后画上各种象征着另一世界图案的孝帽，身着长及脚踝腰间系着麻绳的丧服，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两眼直直地望向前方，此时的他不知道寒冷，似乎也没有了太多的悲伤和眼泪，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悲壮的情绪，父亲虽未寿终正寝，中年病逝，当却给他留下了太多回味的东西，太多学习的东西，父亲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成就的一生，受人尊敬的一生，他为父亲感到骄傲和自傲。李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殡仪柜，那上面已经落满了雪花，父亲就躺在这冰冷的铁柜里。他又抬头看看漫天的飞雪，悠悠的出了一口长气，心里感叹道：“父亲是个好人，这洁白的纷纷扬扬的雪花或许也是老天爷在为他哀悼，为他祈福。”

车队缓缓开进了殡仪馆，车道旁的青松侧柏挂满了雪花，雪天中的殡仪馆显得格外静穆和凝重。为李闯父亲送行的人们胸前佩戴着小白花静静地伫立在殡仪馆的吊唁大厅，全场肃静，在遗体火化前要举行一个追悼会，其中有一个环节要李闯读念自己撰写的祭文，李闯来到殡仪柜前，用衣袖拭去残留在上面的雪花，跪下身子再次向父亲叩了三个长头，然后起身面向送行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颤声念道：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父亲的追悼会，和我一起与我的父亲作最后的告别。”

“冬雪飘飘，山河无声。在这隆冬时节，我父亲因病医治无效，于2015年12月21日19：11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生前的亲朋好友们……”

李闯哽咽着继续念下去：

“风雨急而不缀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1968年5月11日，我父亲出生在安徽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家庭。可以说，父亲的一生是辛劳的一生，坎坷的一生，也是奋斗的一生，奉献的一生。他勤劳善良、温和敦厚，踏实认真，生活俭朴，极富爱心和责任心。对待工作，他严谨而又富有魄力，敢说敢做，言出必行；对待生活穷困的人，他又极尽同情，常常扶贫济困，给他们以力所能及的帮助。身教重于言传，父亲以他自己的表率作用牵引和启迪着我的成长，教我正直，教我善良，赋予我健全的人格和不断进取的精神，使我在学业上小有收获，在为人处世上真诚无愧。我为有这样一位好父亲而骄傲，他的匆匆作别，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与创伤，也给我的人生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深深遗憾。爸爸，我感谢您这么……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悉心培养，感谢您为我创造了良好的……良好的生活与学习条件，感谢您……为我们这个……这个……家……家……所付出的一切……”

此时，李闯已泣不成声，李闯的母亲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扑倒在殡仪柜上，嚎啕大哭。人群中也已是唏嘘一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被这个打拼了大半生但却过早离开人世的好人和眼前这母子二人的悲痛而感动着，悲悯着。

好一阵子，李闯努力地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念下去：

“往者已逝，来者犹追。我知道，冥冥之中，父亲一定依然在注视着我，期待着我，祝福着我们，我也定当化悲痛为力量，定当更加勤勉求学，宽厚为人，不会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让您在另一个世界看到我们生活的幸福美满。”

“父亲，您是一个正直的人！风风雨雨几十年，是非分明，干一行爱一行，从不说违心的话，更不做违心的事，您是一个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人！”

“父亲，您是一个既善良又充满爱心的人。我亲爱的父亲！您和母亲不但给了我生命，还给了我一个幸福的童年，给了我温暖的家。我是您生命的延续，我将继承您的优良品质，像您一样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做一个善良正派的人。我会永远记住您和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像您和母亲孝敬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样孝敬和照顾好我的母亲！”

这些话，李闯藏在心底太久了，今天在父亲的灵柩前说给父亲听，说给在场的人听，更多的则是想说给他的母亲听，尽管外人并不一定知晓其中的另一层含义。

李闯抹一把泪水，继续下去：

“亲爱的父亲！请您停一停离去的脚步，再看一眼与您相伴了近20多个春秋的母亲及深爱您的闯儿吧！再看一眼为您送行的亲朋好友们！您可知道我们是多么……多么想念您啊！”

人群中再次传来唏嘘声……

“亲爱的父亲！在与病魔搏斗的这些日子里您很坚强！我们知道您现在已经很疲惫，需要休息，那您就好好安息吧！我们相信逝去的是您衰竭的躯体，而升华的却是您永恒的灵魂！”

“感谢今天前来参加我父亲追悼会的亲朋好友，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父亲病情的关心，对我们全家的关怀和帮助；感谢在我父亲病重期间前来探视我父亲的亲朋好友、邻里乡亲，是你们让父亲在弥留之际心中充满了阳光与温情，使他走得宁静和安详。感谢所有在过去和现在帮助过我们的人们，我将永远保持这份真诚的谢意！

安息吧！我亲爱的……亲爱的……爸—爸，父—亲！”

人群中有人哭出了声……

这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真诚善良而朴实又能干的人，他用他匆匆48年的人生轨迹诠释着人间那些至情至性的美好情愫，苍天有雪，大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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